坐在他們後面,一個速度更快的同學已經將表格填好,見還沒有人起身去交表,便也不著急,四處張望著,便看見了一大片埋首填表之中唯一異類的那個。

他用鋼筆捅了捅曲靈的後背,曲靈回過頭來,不解地看他。

這位同學說:“曲靈,你真不去上班啊?”

這話中沒什麼惡意,就是單純的好奇,曲靈點了點頭,沒打算多說什麼。

填好表的梁愛勤珍惜地將鋼筆蓋擰好,遞給曲靈,這才扭過身來,說:“曲靈學習那麼好,肯定是要上高中,以後出來當幹部的!”

後面那位同學扯了下嘴角,欲言又止。

梁愛勤不高興了,“你這幅樣子是什麼意思?”

那位同學忙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

梁愛勤:“就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那位同學往四周圍瞧了瞧,而後壓低聲音,小聲說:“我聽說,推薦上高中的名額已經報上去了,那個,我只是聽說啊,訊息不保準兒……”

他說著,又遲疑了。

曲靈心裡頭猛地一沉,忙催促他,“你聽說了什麼?”

那位同學觸及到曲靈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咽口吐沫,又壓低些聲音,說:“我告訴你,你們可別說是我說的。”

曲靈點點頭,梁愛勤也忙說:“我們保證不說出去,你趕緊說吧,真讓人著急。”

那位同學這才開口,說:“我聽說,推薦上高中的名額裡沒有曲靈。”

“不可能!”梁愛勤驚訝出聲,旁邊的同學們都看過來,她連忙捂住嘴巴,又趕緊去看曲靈。

曲靈雙手緊緊握著鋼筆,嘴巴抿在一起,緊緊盯著那位同學。

梁愛勤忙壓低了聲音說:“曲靈,你先別著急,誰知道他是在哪兒聽說的訊息,不見得是真的。”

她說著,便又轉向那位同學,“你聽誰說的,怎麼可能沒有曲靈?”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位同學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索性就直說,“聽李小志說的,那小子跟我們說他要去上高中了……”

“就他那成績還不如我呢,他咋能去上高中?”梁愛勤不太相信。

那位同學說:“是啊,我們也奇怪呢,問他他也不說,後來,有人從家裡偷半瓶二鍋頭,把他灌醉了,才從他嘴裡聽說,他用的是曲靈的名額。”

曲靈心裡頭瞬間冰涼,她急切地追問那位同學,“你說的是真的,沒有撒謊?”

那同學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舉起手來,說:“我跟主席他老人家發誓,要是有半句謊話,讓我這輩子都吃不上雞蛋!”

曲靈緊緊盯著那位同學的雙眼,試圖從他臉上尋找撒謊的痕跡,可惜,一點都沒有尋找到。她心知,這位同學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喃喃開口,“憑什麼,憑什麼用我的名額。”

“啪”,鋼筆掉在地上,一下子讓她從憤怒之中清醒過來,就聽見梁愛勤發出同樣的疑問。

後座那位同學發現曲靈臉色瞬間泛白,眼神迷濛,心裡頭很是不忍,咬了下嘴唇,小聲說,“還不是因為曲靈的爸爸去世了,她沒有靠山了。她爸是保衛處的副處長,是廠領導,沒人敢惹,她爸一去世,李小志他爸就敢作妖了。”曲靈怔住,低下頭去,將鋼筆撿起來,緊緊握在手中,胸口劇烈起伏了一會兒,猛然站起,往外沖去。

“曲靈!”梁愛勤小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抓了自己的報名錶,匆忙交上去,朝著礦上的代表鞠了一躬,連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