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也不肯先低頭,只當自己聽不出來這腔調,厚著臉皮神色自若。

“耶耶,兒臣前兩日得了位殷小娘子,甚是投緣。”

“和我說什麼。”殿中檀香嫋嫋,卻掩不住沉悶和暮氣,李淵斜倚在軟榻上,漫不經心的端起茶盞:“我現在是太上皇,管不著你的事。”

其實他對殷靈毓也有所耳聞,實在是橫渠四句太響亮,殷靈毓的經歷又太戲劇性,花樓,女童,聖人言,種種特性疊加起來,在長安人民的茶餘飯後傳的沸沸揚揚的。

不過再之後的事情,李淵只知道李世民把人帶進了宮,就沒有特意打聽過了。

“兒臣覺著殷小娘子甚是有趣兒,耶耶見了一定喜歡。”李世民固執的叫著親暱的稱呼,而非父皇,好像這樣一切就都沒有發生過,他是那個得大人疼愛的太原公子。

“所以?”李淵眼皮子都不抬,還想著,難不成是處置了自己那麼多宮女,二郎良心發現,打算送那個小娘子來大安宮給自己解悶兒?

李世民躬身:“兒臣請耶耶收殷靈毓為義女。”

李淵指尖一頓,隨即將茶盞撂回一旁,發出一聲脆響,殿內陡然靜極,唯有銅漏滴答。

一聲,一聲。

李淵忽地低笑一聲,指節重重叩在案几上,震得茶盞中漣漪驟起:“收義女?二郎,你怎的不收?還是,你當我這兒是什麼給泥人鍍金身的地兒?”

要說當下,其實也不鄙棄女子再嫁這一類事,甚至是支援和離改嫁的,可這和青樓出身終究不一樣。

哪怕那個小娘子並非真的進了那樓。

在李淵看來,想給她改身份,也是不合適往高了給送的,哪家權貴不嫌棄?偏這逆子,還想叫自己認下那殷靈毓。

李世民直起身子,也沒解釋,他也憋著氣。

他和耶耶,三年前一事後,當真是永遠回不去了。

可他想活著,就得殺了大哥。

解不開的。

“好個孝子!”李淵猛地抓起案上鎏金錯銀的胡瓶往地下一砸,瓶中葡萄酒潑灑在織錦的地毯上,洇出大片猩紅,若不是飄起了濃郁的香氣,就像是灘血一樣。

李世民垂眸看著腳邊,想,耶耶還是顧及帝王顏面,不然這瓶子估計要砸在自己的腦瓜子上,那估計就真的要流血了。

李淵氣的顫顫巍巍抬手點著李世民:“當年你要玄武門前手足兄弟一腔的血濺滿了宮階,今日又要我當這冤大頭給你看上的人洗乾淨前塵往事?二郎啊二郎,你就不怕朕當真認了這義女,明日太極宮前跪滿上諫的大臣?”

李世民怕給人氣狠了,嘆口氣先退讓一步,玄色皂靴踏過地上的酒漬,繞開銀壺,走上前去給李淵拍背:“耶耶聽兒臣解釋,殷小娘子有大才,非是兒臣胡鬧,大臣們他們知道個什麼呀,兒臣可算是撿了珍珠……”

李淵沒個好氣兒,狠狠瞪了李世民好幾眼,最後還是在權衡過利弊後點了頭。

既然頭都點了,李淵也不小氣,順手給殷靈毓劃了食邑,給了琅琊,蘭陵那一片。

等李世民要離開時,李淵也不知怎麼想的,叫住他:“明天叫我這個義女來和我這個老頭子見見。”

他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值得他家二郎這般費心,甚至和他低頭。

李世民有些訝異,但還是應了下來。

等耶耶下了詔,殷小娘子就是他的義妹了,也算是個大手筆的初步繫結。

不過,只要殷靈毓一直能維持現如今的水準,他可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