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保大人

桑穎在陳萱家的小沙發上輾轉反側，腹部一陣陣抽痛讓她無法入睡。窗外雨聲淅瀝，像極了那個與祁煜初遇的夜晚。手機螢幕亮起，是祁煜的第十七通未接來電。她按下靜音鍵，將手機塞到枕頭下。

“還是不舒服？“陳萱推門進來，遞給她一杯熱牛奶，“你臉色很差。“

桑穎勉強撐起身子，腹部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氣：“好像...不太對勁...“

陳萱作為護士的職業敏感立刻警覺：“什麼時候開始的？“

“下午就有點...啊！“一陣劇痛讓桑穎蜷縮起來，她驚恐地發現睡褲上有一抹刺目的紅色，“天啊，這太早了...“

“才28周！“陳萱立刻抓起手機撥打了120，“可能是情緒激動引起的早產徵兆。別怕，我陪你去醫院。“

救護車的鳴笛劃破夜空。桑穎躺在擔架上，雨水打在臉上，與淚水混為一體。腹部的疼痛一波強過一波，但更痛的是心臟——她不斷想起祁煜冰冷的眼神，和那句“下去“。

“胎兒心率不穩！“急診醫生快速檢查後喊道，“立即送產房，通知新生兒科準備！“

桑穎被推進產房時，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劇痛中，她恍惚聽到醫生在問：“家屬呢？需要籤手術同意書！“

“她丈夫...“陳萱的聲音猶豫著。

“聯絡他。“醫生簡短命令，“這種情況需要家屬決策。“

桑穎想說不，想說自己沒有丈夫，那只是一紙契約。但又一波宮縮襲來，她只能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恍惚中，產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了進來。祁煜的西裝溼透了，頭髮凌亂地貼在額前，眼中是桑穎從未見過的慌亂。

“你怎麼...“桑穎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祁煜一把抓住她的手，那雙手竟然在發抖：“對不起...天啊，對不起...“

醫生快速介入：“先生，您太太有早產徵兆，胎兒才28周，可能出現併發症。我們需要您籤...“

“保大人。“祁煜打斷醫生，聲音嘶啞卻堅定，“有任何風險，優先保大人。“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桑穎心底某個緊鎖的抽屜。淚水再次湧出，但這次不是因為疼痛。

“雙方都要平安。“她微弱卻堅定地說。

產程持續了六個小時。祁煜始終握著桑穎的手，任憑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深深的血痕。當微弱的嬰兒啼哭聲終於響起時，桑穎已經精疲力竭。

“女孩，1.2公斤，需要立即送NICU。“醫生快速處理著，“媽媽情況穩定，但需要觀察。“

桑穎只來得及瞥了一眼那個小得不可思議的生命，就被疲憊拖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時，病房裡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窗外已是白天，雨停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桑穎試圖起身，卻發現全身像被卡車碾過一樣疼痛。

“別動。“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祁煜從沙發上站起，眼下的青黑顯示他一夜未眠。他倒了杯水，扶起桑穎小心喂她喝下。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彷彿他們真的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孩子呢？“桑穎急切地問。

“在新生兒重症監護。“祁煜的聲音低沉，“醫生說雖然早產，但生命體徵穩定。“

桑穎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陳萱家？“

“我...派人跟著你。“祁煜坦然承認，“昨晚吵架後，我擔心你的安全。“

換做以前，桑穎會為這種監視暴怒。但現在，她只是疲憊地閉上眼睛：“謝謝你來醫院。“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太多未說的話，太多未解的結。

“我聽到了你和記者的通話。“祁煜突然開口。

桑穎猛地睜眼：“什麼？“

“在走廊，你打電話確認和張浩的見面。“祁煜的眼神複雜，“你說'一定要查清我父親死亡的真相'。“

桑穎的心臟狂跳起來：“所以呢？你要阻止我嗎？“

“不。“祁煜的回答出乎意料，“我想幫你。“

桑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

祁煜走到窗前，背對著她：“因為我也在查這件事。那份檔案不是偶然出現在書房，是我特意調閱的。“他轉過身，眼中是桑穎從未見過的脆弱，“我父親可能牽涉其中，但我需要知道真相，無論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