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在道觀的菜地裡暈倒後,再次醒來,就時常神志不清了。

他似乎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也不記得他剛生下個兒子,只是整天埋頭種地,要麼拿著掃帚從早掃到晚。

偶爾看到我了,他就遠遠的雙手抱拳,左手抱右手,舉至胸前,緩緩彎腰,行作揖之禮,動作流暢而規範,盡顯道門風範。

緊接著,他雙膝微屈,“撲通”一聲,穩穩地跪在地上,額頭輕觸地面,聲音恭敬而溫和的說:“師父,我給您請安!”

我這時候哪會說話?又哪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就這麼靜靜盯著他,要麼瑟瑟的冷笑,要麼哼哼唧唧的要抱抱。

瞎眼老道嘆了口氣,上前扶他起來,又將我抱在懷裡,說前世的師徒,今生的父子,我們倆早就不欠什麼因果債了,何況這天底下哪有老爸跪兒子的事?這是折壽的。

可我爸非但不聽,反而每天要給我‘請’三次安,誰都攔不住,誰敢攔他就發了瘋的大喊大叫,像是得了失心瘋,請完安,誰若是跟他講話他也不聽,抱著掃帚就跑到院兒裡去了。

瞎眼老道嘆道:“真是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啊。”

“爺爺!”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抱著一盆奶跑進了道觀,“這是我問黃山村的陳寡婦討的奶,快給徐坤喝了吧!”

這孩童據說也是個孤兒,是瞎眼老道在山上撿來的,沒人養沒人要,他就當孫子給收養了,取名洪天棄,不過平時都叫他小七。

瞎眼老道一手抱著我,一手探出去接過奶盆,“小七,我不是讓你問老張家討奶嗎?你怎麼跑到陳寡婦那兒去了?她,她一個寡婦,能有奶嗎?”

“爺爺,人家陳寡婦現在可不是寡婦了,她和一個樵夫好上了,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呢!”小七訕訕一笑,說:“我到村裡一說有個嬰兒要討奶喝,她就把我喊到了屋裡,哇你可別說,那傢伙和牛似得,輕輕一擠,差點飆到我臉上!”

“胡鬧!你還盯著人家那?你不害臊嗎你?”瞎眼老道氣得想拍小七兩耳光,奈何沒有多餘的手,只能板著臉數落一句。

小七笑道:“爺爺不怪我!我才剛進屋呢,我,我還沒來得及轉身,陳寡婦就開始了,這誰預料得到啊?嘿嘿,爺爺你看不見,還是我來喂徐坤吧!”

“這徐坤天生蛇瞳,渾身蛇鱗,你……”瞎眼老道害怕我的樣子嚇到他那寶貝孫子,就要拒絕。

小七卻搖搖頭說:“這有什麼?我前天還上山抓蛇呢,這附近冒出來很多蛇,它們看見我就跑,要怕也是徐坤怕我才對!”

說罷,他從瞎眼老道手裡把我接過去,用勺子一口口給我餵奶。

然而我喝進去多少就吐出來多少,餵了半天,一口沒喝,流的滿地都是,搞得整個屋子都是一股腥味兒。

“爺爺他不喝,一口都不……哎喲!”小七抬頭告狀之際,卻突然吃痛,下意識低頭一看,卻見我咬破了他的手指,含在嘴裡使勁吸吮,“爺爺他……他喝血!他喜歡喝人血!”

但哪有那麼多人血給我喝呢?又有哪個人遭得住天天被吸血?

沒辦法,他們只能在幾隻雞的身上取血,每次也不取多,每隻雞隻取個小半碗,一勺一勺的餵給我。

很快,那幾只雞也受不了了,起先一看到小七靠近,它們還有力氣躲得遠遠的,不到兩天半,它們連路都走不動了,秉持著不浪費原則,小七隻好把它們燉了。

可這樣一來,我就沒了血的供應,肚子一餓,哭得比發春的野貓還難聽。

小七靈機一動,提議到山上抓,黃山村附近有很多野味,不少人都會去附近的山裡捕獵,什麼蛇啊、野豬啊、野兔子、野雞、黃鼠狼都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