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琥珀藏（25）

冷螢踏入沈家，放眼望去，發現沈家府邸雖看上去規模一般，內裡卻暗藏著極致奢華。</br>外表平平無奇的大門，一走近院內卻小橋流水、種滿了奇花異草，看起來盡顯雅緻。</br>廳堂雖不大，用的全是上等木料，再飾以金漆。</br>就連她一個外客，所住的廂房屋內也掛滿綾羅綢緞，床榻寬大且舒適。室內的擺件皆是精雕細琢，玉石寶器隨處可見。</br>這舉目皆是錢財，直看得冷螢連連驚歎，驚歎沈家的明目張膽。</br>他們不會以為，只要讓整座府邸外表顯得低調點，就真的不會有人起疑吧？</br>丫鬟領冷螢進房前，先帶她去了一處院子。整間院子僅有一間房，房裡擺放著好幾把，用各種木料、各色大漆鑲嵌著名貴寶玉的阮琴。</br>“公子交代，除了中間那把血珀鑲嵌的阮琴不能動，其餘的都可供冷姑娘隨意彈奏。”</br>這麼大方？</br>“好的，那就替我多謝沈公子了。”</br>沈府來來往往的下人眾多，冷螢不好在裡面打量太久，便記下了路線，隨著丫鬟一起離開了。</br>說來這沈無盡也是奇怪，說是邀請她進府彈琴給沈老爺子聽。可她都來了大半日了，也無人喚她去彈奏一曲。</br>就連沈無盡本人，也未來得及見上一面。</br>隨手拿起房裡的一件金器把玩，看著門外不時有人路過，她心裡雖著急卻也無計可施。</br>只待天色暗下，等到所有人休息了，找機會溜出去瞧瞧。想到這裡，冷螢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天色，安心用起了丫鬟送進來的飯菜。</br>直至明月當空，她準備打著散步消食的幌子，四處去探探時，好巧不巧敲門聲響了起來。</br>不會是沈無盡吧？她有些不情不願地起身去開門。</br>白日那麼久不見人影，現在月色恰好朦朧時他又來了，真是煞風景。</br>房門開啟的同時，冷螢迅速調整好表情，堆著笑朝門外的人打招呼：“沈老闆。”</br>沈無盡在門外笑盈盈地看著她，裡面所包含的情緒，與在賭坊剛見到時有些不同，“秋兒姑娘住得可還習慣？”</br>“一切都挺好的，多謝沈老闆關心。”冷螢耐著性子回了句，心裡卻只想他快些離開。</br>沈無盡未等冷螢邀請，便側身走進了她的房間，邊走還邊說著：“秋兒姑娘喚我無盡吧，喚沈老闆距離就遠了。”</br>見他不顧男女有別，冷螢在他身後頗為不耐地暗歎一口氣，趁他不注意時將房門完全推開至最大。</br>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沈無盡徑自坐到桌旁，為自己倒了杯茶道：“秋兒姑娘不必拘謹，就當成自己家住罷。”</br>她才不要，她家可不貪！</br>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他對面坐下，冷螢問道：“沈老闆今夜來此，是想聽秋兒彈奏一曲？”</br>沈無盡沒有回她，只是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雙手拍了拍，一位下人抱著一把阮琴走了進來。</br>“沈老闆，這是何意？”見下人將手中的阮琴遞給自己，冷螢不是很懂便朝沈無盡問了句。</br>伸手在阮琴上輕輕撥弄兩下，沈無盡才笑著開口道：“昌縣會阮琴之人不多，這把阮琴……就當是沈某送給秋兒姑娘的見面禮了。”</br>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br>心裡吐槽著的冷螢眼眸微眨，雙手卻老老實實接下阮琴，打量了下有無陷阱，才柔聲回話：“這樣名貴的琴秋兒不敢收，沈老闆還是拿回去吧。”</br>“不，秋兒姑娘配這把琴正正好。換成旁人，可沒有這般的意境。”沈無盡慢搖頭，輕緩道。</br>嘖？她怎麼覺著這句話，聽起來這麼彆扭呢？</br>這人到底在說什麼？古來只聽說琴配人，何時她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淪落到要拿來配一把琴？</br>還是……</br>她突然想到，那間院子裡鑲嵌著血珀的阮琴。</br>血珀在當朝可是稀有之物，翻遍十座城，只怕都難找出兩塊血珀。</br>如果按沈無盡方才的說法，在他心裡又有誰，能配得上那把鑲嵌著血珀的阮琴？</br>“那秋兒就不客氣了，多謝沈老闆贈琴。”說著，冷螢硬扯出微笑接過那把阮琴。</br>沈無盡贈她的琴，琴面用螺鈿鑲嵌著忍冬花紋用來提亮，再配以玳瑁增添貴氣。只是這琴面的佈局似乎有些奇怪……</br>琴面好似刻意空出來的一塊，既沒鑲嵌螺鈿，也未裝飾任何寶石。</br>冷螢看著甚是彆扭，沒忍住疑惑地開口道：“這一塊似乎缺了什麼。”</br>以她手藝人的眼光來看，那一塊並不像是為了美觀而留白，而是在鑲嵌琴面時，非常突兀地將那一處直接避開了。</br>如果不是缺了什麼，便是以後會再添些什麼上去，以示對稱之美。</br>“秋兒姑娘想多了，缺的這一塊，正是此琴的絕妙之處。”沈無盡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慢悠悠地品著茶，對冷螢說道。</br>絕妙嗎？她怎麼沒看出來？</br>但人在屋簷下，自然主人說什麼便是什麼。這沈無盡雖內裡骯髒，但外表看起來確是一位矜貴公子，沒想到審美卻不怎麼樣。</br>冷螢不想昧著良心應和對方，便戴上甲片輕輕撥彈了幾下新得來的阮琴。</br>琴音純淨悠揚，拋開美觀不說，的確是把好琴。</br>“明日，家父想聆賞秋兒姑娘的琴藝，不知姑娘可否願意。”沈無盡終於表明了來意。</br>“當然願意。”她終於可以見見，傳言中那懦弱溫和的沈老爺了。</br>沈無盡見她一口應下，滿意地站起身，告辭離去。</br>見他走遠，冷螢結結實實地長舒一口氣。都怪方驊太過緊張，讓她方才開門時還小小擔心了一下。</br>關上門，房間裡忽然又有了響動。剛放下心來的冷螢，被迫提著膽子慢慢轉頭看去。</br>一見身後之人是姜小四，才收起了防備之色。</br>見對方的樣子不似剛到，方才在自己與沈無盡聊天時，他應該已經在房頂上待了許久了。</br>“什麼時候來的？”冷螢問道。</br>（一直在。）</br>“這樣守著也太累了，快來喝杯茶。”冷螢招呼他。</br>姜小四搖搖頭，指著她桌上的阮琴用眼神詢問。</br>“嗯，沈無盡送來的，但總覺得這琴看著有些奇怪。”她指的是琴面空出的那一塊。</br>（想知道什麼原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