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琥珀藏（14）

昌縣，琴室大門外。</br>看著人去樓空的琴室，珊瑚咬牙切齒地說了句：“我就說，該扯光那廝的牙齒的！”</br>琴室大門敞開，裡面不知何時早已被搬空，冷螢看著只覺頭疼，“雖然此事詭異，但有可能不是黃二斤做的。”</br>“還會有誰？這可是他的琴室！”珊瑚開始暴躁了。</br>“那可不一定。這家琴室，黃二斤做不了多大的主。還有，方才他可是被張志帶去了縣衙，你忘記了？”方驊開口提醒她。</br>聽他這樣一說，冷螢猜測道：“難道，是張志？”</br>方驊又搖了搖頭，“他即便是有問題，也不會笨到選擇在此時動手。”</br>“有道理。”冷螢這次贊同他的說法。</br>珊瑚在兩人說話時，衝進琴室看了一圈，出來憤憤地告訴他們：“那張古琴果然被搬走了。”</br>“那今夜還去聆音閣嗎？”冷螢問。</br>“當然要去。你不想瞧瞧那位老者是誰嗎？”方驊反問道。</br>雙手抱胸，珊瑚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我倒要去看看，是誰在姑奶奶面前興風作浪！”</br>見她不可一世的樣子，方驊實在沒忍住插嘴道：“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br>“你……”</br>她氣到手已經開始在腰間摸索，冷螢一把拉住她道：“看，那裡有買冰酪的小攤。”</br>珊瑚的氣勢一下子變弱，環著冷螢道：“冷姐姐，珊瑚想吃。”</br>“吃吃吃……”冷螢拉起珊瑚朝冰酪攤走去，還不忘回頭無聲警告方驊小心說話。</br>冰酪攤前，珊瑚正吃得起勁。</br>冷螢與方驊都對冰酪不感興趣，趁著空閒時間，向攤主打聽起聆音閣。</br>攤主是位慈愛的大娘，正在給食客們舀冰酪，順便回答他們的問題。</br>“聆音閣啊，廢棄好久了。之前倒沒什麼人去那裡，不過最近……”大娘的話停在了這裡。</br>“最近如何？”方驊追問。</br>大娘將冰酪端給陌生食客，才湊近他們小聲道：“那裡最近總鬧鬼。有好幾個人瞧見，夜裡總有女子的鬼魂在聆音閣四處遊蕩。”</br>嘴裡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珊瑚，聽罷還不忘插一句：“大娘，這世上哪有鬼嘛。都是人嚇人罷了，這不我今日……”</br>怕她一時嘴快，讓有聽之人聽見，冷螢急忙開口截停她的話，問道：“可有人看見過那鬼魂的模樣。”</br>大娘見這幾人好像都不大相信她，為了表明自己說得是真的，她連連點頭開口：“當然有，說是一高一矮兩個女鬼。高的長得可美了，矮的……看得不太真切。總之……你們還是別去那處了。”</br>“都是什麼時辰瞧見的？”冷螢又問。</br>她手執著勺子想了想，“我記得有位食客說過，他似乎在亥時未見到過。嗯……沒錯，就是亥時末！”大娘說得有鼻子有眼的。</br>“知道了，多謝大娘。”冷螢道謝。</br>“問這麼清楚，你不怕？”方驊在她身邊問道。</br>冷螢嫣然一笑，回他：“怕什麼？那些神鬼話本里，女鬼一般只吸你們這些讀書人的陽氣，該怕的人……”</br>她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驊，緩緩開口道：“是你才對。”</br>亥時，聆音閣門前。</br>三人站在聆音閣前，看著腐朽的朱漆大門，門簷下掛著的兩隻破破爛爛的燈籠，還有大門兩側的石獅子，一個沒了腦袋，一個沒了尾巴。</br>“聽聞這裡的主人，生前是宮中教坊師的司樂。因病致仕後，隱居在此，因極愛琴音，故而開了這間聆音閣。”冷螢將自己打聽來的訊息，告訴另外二人。</br>見他們聽得認真，她才又繼續說道：“這位閣主，每年都會在民間招幾名有靈氣的女童培養琴藝。被她選上的女童，從此便只能待在聆音閣，不可見外人。只要出此門，必須佩戴面紗。”</br>“連自己爹孃都不能見？”珊瑚好奇地問道。</br>“聽說一年才能見一次家人。”冷螢回道。</br>珊瑚皺眉道：“那這琴藝還有什麼好學的。小小年紀便日日被鎖在這高閣中，還有什麼樂趣。”</br>“你不是她們，怎知她們不樂意？”冷螢柔聲一笑，反問她。</br>“我……”珊瑚下意識開口，隨後又默默地住了嘴。</br>見她神情似乎在心疼那些女孩，冷螢便解釋道：“那些被送來的女童，或許被選上的才算是幸運。你想，有誰願意自家閨女在那般小的年紀，便將她送出門。何況這一旦送了出去，一年便再難見上一面。”</br>“你是說……那些被送來的女童，有可能是家中養不起，或者是不想要了的？”珊瑚表情極其難看。</br>冷螢第一次，看見珊瑚臉上有這種類似於悲苦的表情。</br>“我方才聽說，聆音閣中的女子，其實每年是有探親日的。只是從未有人選擇回家，故而才這樣猜測。”見對方表情未見緩和，冷螢忙改口：“這些全都是小道訊息，道聽途說罷了。”</br>想了想，她又道：“你知道的，坊間傳謠言時，總認為將謠言傳得越誇張越有感覺。現在想想，我竟也成了其中一個了……”</br>“是嗎？”珊瑚喃喃道。</br>珊瑚還是悶悶不樂，冷螢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言辭過於武斷，又說道：“當然，或許有些女童，在幼時便愛上了彈琴。也說不定，是她們哀求爹孃將自己送來的呢？”</br>這時，一直未開口的方驊，冷冷來了句：“能如此縱容閨女的爹孃，怎會不專門請樂師到家中傳授？”</br>“你說得也有道理……”冷螢想了想，“那萬一家中貧窮又該如何？”</br>“家中貧窮的女童，又怎會早早接觸到這些？”方驊反問她。</br>一句話，讓冷螢將反駁的話全咽回了肚子裡。</br>“所以，正常的人家，誰會將自己孩子丟棄？”珊瑚彷彿沒聽見他們討論，自顧自地說了句，臉上的表情是冷螢從未見過的惘然。</br>她正想開口問珊瑚為何會突然不開心，幾人面前斑駁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居然自己給開啟了。</br>“門後有人？”冷螢悄聲問道。</br>“或許……”方驊輕扯嘴角，開口道：“是‘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