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琥珀藏（9）

張志也反應過來，朝那二人問道：“你們昨夜進入劉富貴家中時，沒看見過雲清泠？”</br>兩人同時搖了搖頭。</br>“相公在家中被殺，身為娘子的雲清泠卻不見蹤影。甚至第二日，還如常出現在鬧市中彈琴賣藝，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張志朝在場的另外幾人問道。</br>“雲清泠是逃難來此的，在昌縣應該沒有親人。”冷螢分析，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朝劉百兩問道：“她在昌縣可有至交好友？”</br>劉百兩再次搖了搖頭。</br>這樣嗎？</br>那雲清泠的死，會不會也與昨夜發生的一切有關？</br>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夫婦倆一先一後離奇死亡。</br>“阿驊，為兄要回官署了。今日之事我還得回去向知縣稟明，這二人我要帶回去問話，你們……”</br>“張兄不必考慮我們，這昌縣甚是熱鬧，我們正好去逛一逛。”方驊對他說道。</br>張志聽罷，朝冷螢與珊瑚點了點頭道：“那，各位自便！”說完，便讓手下將黃二斤與劉百兩帶走，自己也告辭離開。</br>出了琴室大門，三人繼續在昌縣集市上逛著。</br>“冷姐姐，你覺得張志說話可信嗎？”珊瑚挽著她，瞧著攤販上的小玩意兒，有一句無一句地與她說著話。</br>“大人認為呢？”冷螢轉頭問方驊。</br>他倆是同年，自己並不瞭解張志這個人，所以不作評價。</br>方驊揹著手走著，目光看向前方，想了許久才道：“萬事留個心眼，總好過無端相信旁人。”</br>說完，他將目光移至珊瑚身上。</br>珊瑚見他看向自己，板著小臉問道：“看什麼看？一個大男人天天盯著人家姑娘，知不知羞？”</br>方驊雙眼倏然一閉，仿若實在沒眼看，稍後將目光轉至冷螢道：“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有些人正不正常，不是從外表能瞧出的。”</br>冷螢很是無奈，這兩人只要沒外人在旁，抓著機會便要互嘲幾句。</br>她從一開始當和事佬，到現在已經放手讓他們任意發揮了。</br>“要去劉富貴和雲清泠家中瞧瞧嗎？”她想了想，開口問互瞪的兩人。</br>方驊停下腳步輕扯嘴角，用眼神示意她們，“已經到了。”</br>不知是不是縣衙已有人來過的原因，此時劉富貴門前靜得出奇，並不像剛發生命案後的現場。</br>偶有人路過，也只是掩著面快速走開，不敢多停留半步。</br>幾人推開房門，一股甜膩的氣味直衝進幾人的鼻腔。</br>一口大銅鍋倒扣著擺在堂屋中，旁邊散落著麥秸與一把鏟子。爐子裡還有未燒完的廉價木炭，這些應是劉富貴出門做生意需要的器具。</br>“這是……”冷螢從地上撿起一小塊琥珀色的塊狀物。</br>珊瑚湊過來問道：“這不是硬掉的膠飴嘛，我認識。”</br>“這不是膠飴。”冷螢站起身，舉起手中赭黃色塊狀物給二人看，“膠飴冷卻後裡面會有大量氣孔，這塊沒有。且這東西觸感油滑，聞起來有蜜粉的淡香，並不似膠飴的甜膩氣味。”</br>“那這是啥？”珊瑚將東西將在手中，聞了聞。</br>“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黃蠟。”冷螢微微偏頭，看向滿地赭黃碎片，總感覺黃蠟這東西出現在此處，好似有些突兀。”</br>方驊聽罷，低頭看向地上如繁星一樣大大小小的碎片，開口道：“這般說來，那地上這些，應該全都是黃蠟了。”</br>“全都是？”珊瑚目光順著地面掃視了一圈，驚訝道：“這得浪費多少銀兩？”</br>這就是冷螢想不明白的地方……</br>一個賣糖人的小販，還欠著高額印子錢，娘子都只能靠賣藝來貼補家用幫相公還債。</br>黃蠟此物，來源特殊，提煉過程更是複雜。現下已過了蜜蜂大量分泌蜂蠟的季節，一個尋常百姓，家中存放如此大量的黃蠟，本就不是一件尋常事。</br>“除非……”冷螢側頭想了想，說道：“這夫婦倆其中有一個，認識能大量接觸到黃蠟的人。”</br>“沒錯。”方驊點頭，指了指臥房道：“或許，那裡面會有答案。”</br>三人一走進臥房，看見的便是滿榻的糖漬，和同樣滿地碎裂的黃蠟。</br>這兩種平時並不會放在一起使用的物品，因為顏色相近，竟奇蹟般地在這間房子中融為了一體。</br>冷螢仔細打量房中的擺設，發現一切都挺正常。如果不是那些碎裂黏膩的東西，這裡看起來並不像才死過人。</br>“那是什麼？”珊瑚突然手指著房梁，朝他們問道。</br>冷螢與方驊一同抬頭看去，並未看見有任何東西。</br>見他們同時疑惑地看向自己，珊瑚碰了碰自己腰間，隨後抬起右手，手中的弦絲直直射向角梁處。</br>她如同放風箏一般，扯著手中的絃線動了動，示意冷螢與方驊看向那處。</br>直到這時，他們才看清被珊瑚絃線扯著的一道銀白色的光線。</br>“那是……”冷螢只覺有些眼熟，“琴絃？”</br>微微點頭後，珊瑚這才收回自己放出去指引的弦絲。</br>“冷姐姐，你說琴絃怎會跑到角樑上去？”珊瑚不甚明白地問道。</br>冷螢也並不清楚。</br>“或許是拿來承重用的。”方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琴絃的張力與韌勁，如果用來承受一般的小物體，還是可以做到的。”</br>“如果是人呢？”冷螢想了想，隨口問了句。</br>方驊與冷螢正分析案情，珊瑚在一旁安靜聽著，腳無意識踢著地上的黃蠟碎片玩。</br>一不小心，碎片突然被她踢飛至床底。她順著看過去，卻猛然發覺床底有暗影閃動了一瞬。</br>歪頭看了眼身旁表情嚴肅的兩人，她並未聲張，而是腳步緩慢地行至床榻旁。</br>走動的同時，弦絲已隨著她的動作出現在指間，蓄勢待發。</br>那暗影晃動一次後，便再也沒有任何動作。</br>難道……是她眼花了？</br>她雙腳停在床邊好一會兒，才不動聲色地彎腰，一把拉開床幃。</br>在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時，一張毫無血色的慘白麵容一下子撞進她的眼簾，差點與她臉貼臉。</br>迅速拉遠距離，珊瑚這才看見一個白髮、白膚、白瞳的少年朝自己襲來。</br>好在她反應極快，側身一閃……</br>那道白影便順勢直衝冷螢與方驊而去。</br>混亂間，回過神的冷螢，只看見一對白色的眼瞳在她眼前放大，擴散。</br>“冷姐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