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瘦巴巴,其貌不揚的人,打扮得中規中矩,一看就是個工薪階層。

上班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花來這種地方,實在是不值。

她不打算跟他說話,最後他覺得不爽,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張自強猶猶豫豫,不知道說什麼好。

把那個吧檯邊的升降椅升了降,降了升,調來調去都沒調到合適的位置。

最後憋出了一句話:“這個升降椅的氣壓棒加工精度不行,所以有點卡。只要換上我們廠做的,就會順滑很多。還有頂上那些霓虹燈球轉得一卡一卡的,也是連線件的精度不夠高,換一個我們廠加工的就好了。”

羅紅綾莫名其妙,用漂亮的杏眼瞥了他一眼。

張自強越發尷尬。

程時常笑他冷場最專業的,今晚也不例外。

這支曲子時長一共六分十秒,這會兒舞曲剛好停了。

羅紅綾衝張自強比了個公式化的微笑:“下次常來。”

張自強臉瞬時紅到耳根,起身低頭出去了,臨到出門,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便見羅紅綾被一個小黃毛拉著進了舞池。

本以為羅紅綾是被逼的,可是她卻怡然自得,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張自強到現在才意識到,短短時間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副風塵女子做派。

這是他童年唯一美好的回憶,可惜都被這骯髒的世界踐踏得粉碎。

程時半夜聽到有人在樓下哭。

那聲音“嚶嚶嚶”,像是蚊子叫。

他覺得頭疼,煩得不行,坐起來開啟窗,結果看張自強靠在牆上,捂著嘴,哭得傷心。

程時氣得從桌上拿起一團紙就扔了下去:“臥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大半夜的在這裡演言情裡面的悲情男主呢,還哭個沒完了。你要哭也死遠一點哭,偏要來我家樓下,還讓不讓人睡覺。”

張自強抬頭,滿臉眼淚,眼睛腫得像水蜜桃:“嗚嗚嗚,程時,我怎麼那麼倒黴。這世上就沒有一個真心疼我的嗎?”

感覺這會兒他像個破碎的孩子,程時實在不忍心不理他。

程時下去開門,對他招手:“來來來,你來。”

張自強往後退了一步:“幹嘛,你也要打我嗎?”

程時氣笑了:“你是不是傻啊,我打你幹什麼?打完你,你哭得更兇,我就能睡著了?”

張自強這才敢進來。

程時把樓下之前放四代機床的那間小屋子拿來做研發室。

之前的辦公室則改成了茶室,用來招待比較重要的,需要密談的客人。

他等張自強進來,關了大門,開啟茶室坐下,開始慢悠悠泡茶。

泡茶的功夫,張自強已經停了哭,還在抽噎。

程時給張自強倒了一杯,抬了抬下巴說:“說吧,到底怎麼了?”

張自強低頭不出聲。

程時:“雖然我這裡一直都不缺訂單,可是你這小子最近推銷的功夫確實見長,竟然拉回了幾個鄉鎮企業的訂單,把我們的客戶範圍擴大了不少。我還挺欣慰的,覺得自己沒看錯人。結果你還是這麼喜歡哭。”

張自強:“我太傷心了。我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不夠好,玷汙了她。結果她現在天天跟人摟摟抱抱,賺著那種錢,還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說完他又要哭。

程時:“你去舞廳找她了?”

張自強:“嗯。”

程時抬手:“你先別哭。我問你一個問題。當你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羞恥心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