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

蘭花意識到暗處有人在推波助瀾,她簡單地試探了兩下,得出對方沒有惡意的評價。或許是謝府樹大,這些年來招惹的惡太多,自食其果。又或是政堂的敵手,見落下風了便來踩一腳,這裡面牽涉的幹系太深,她不想多管。

兩方暫時相安。

直到謝傢俬牢。

蘭花與謝徵交手,王玄就坐在一牆之隔處。他提前收攏了侯府一批人,有權有錢做事總要快些,連暗牢都打通一個孔。

看烙鐵貼上蘭花的臉,而她絲毫不怕,要誇句可愛;看謝徵扼上蘭花的咽喉,被她幾句話化解,他手心捏出汗,又誇她可愛;看她三言兩句,就牽引人心,讓侯爺懷疑郡主,懷疑血脈,他還是誇她可愛……

侍衛:「要不您換句話呢?老爺送您讀了這麼多年書,知道了要心梗。」

王玄:「有你什麼事?出去玩一會兒吧,別來煩我。她真可愛。」

……

可蘭花還是受傷了。

那狗男人真不是東西。

王玄想,謝家,是時候該倒臺了。

他籌謀許久,四處埋下棋子,給謝徵送了十七個女人。最終是個叫留孃的被留下,謝徵一見她便挪不開眼,後來王玄知道,留娘長得很像謝徵從前的妻子。

計劃進行到一半。

有次留娘險被郡主察覺,是蘭花出來解圍。

引開郡主後,她低聲俯在留娘耳畔,教她如何學的更像;又託她給身後的“主子”帶話,近來有和謝瑤的滴血認親,她被看得很緊,希望對方出手攪局。

五年間。

從隱於暗處的相扶前行,到如今終於搭上線。

王玄很開心,以至於他忘記深思,為什麼,蘭花會對謝徵那位發妻如此熟悉。

直至莊內一把大火。

蘭花被燒死的訊息傳來。

他踉蹌後退幾步,手中的奏文失手落地。未等侍衛把後半句“可能是假死”說完,就飛奔出府,上馬一路狂奔。在滿片被火燒過的廢墟裡,徒手去翻幾具漆黑的骨頭。太重,不是,他的小姑娘,他曾牽過她的手,在謝府幾年沒被好好對待,後來託人送去的傷藥也不敢用,骨架沒有那麼大。

侍衛半晌才追上來。

這場鬧劇結束,他卻於當晚,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蘭花變了一副模樣。

是極美極豔的一張臉,笑起來攢著兩個小酒窩,很甜,在坊間鬧市同一男子奔跑,輕聲撒嬌。她說:「謝徵,你跑的太快了,我都要追不上。」裙角被微風拂過,他伸手,什麼都沒有抓住。卻又看她跑過刀山火海,出塵的臉上被愛與恨猙獰,發出深深的戾氣,大聲尖叫,「你不要我好過,我也不會放過你們。」

她看起來真傷心。

他想去抱抱她,卻抱了一個空。茫茫然從夢裡掙醒,其中內容已忘記大半,卻總有股淡淡的憂傷凝在心頭。

他莫名地想去見一見她。

卻被太後宣來,王家送去的姑娘有個已大了肚子,即日臨産。未竟的事業重又湧上心頭,他在太後耳邊煽風。

一步一步設了個局。

將謝家推向萬劫不複。

其實政局上,起起落落,原不必下這樣狠的手,尤其皇帝幾次為謝徵說話,帝黨能用的人不多,太後都幾次搖擺,可只有他,堅持著查下去。是為了清明於天下,無愧於子民,還是為著別的什麼,私心公心混在一起,他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