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當初佈下這個局的人,一定很愛您,也一定很恨您。血藤根是件很奇特的珍寶,培苗時需每日一盞溫血養之,發根後卻如野草般爛長。且子母根只能供一人服用,您看滿京連皇室都沒有,您卻吃了這麼久。可她又絕了您的嗣……」

謝徵站的筆直。

但我卻看見,他藏於袍袖下的手,在微微發抖。

是的,我是故意提起的宋阿蘭。

我猜男人的劣根性,得到硃砂痣,也會遙想白月光。即使我是他親手殺的,卻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更何況,我死的越久,那些缺點就越朦朧,他便只想我的好:貌美,性強又柔軟,全身心都是他。

尤其同郡主成婚後,昭華看他看的極嚴。她是個控制慾強得可怕的女人,給他派的狗都得是公的。時間長了,總會感到窒息,所以他越來越多地在房中點芷因花,那是我死前說最想要的香餌。

我安靜地看著,看他眼裡洶湧過的萬種情緒,遺憾傷懷,卻很快消逝,又恢複成那副冰冷的鎮定。

「侯府院醫也是養了不少的。他們都沒看出來,偏偏你就知道?」

「我娘曾救過一位香師,是他教給我的。」我答。

這不是醫道,是香道。

謝徵微勾起唇,眸裡卻無半點笑意:「你說這麼多,不怕本侯現在就殺了你?」

「我能治。」

我說:「侯爺,你的疾,我能治。且全天下,只有我能治。讓你有一個孩子,把謝家的香火傳下去。」

「——哦?」

「辦法很簡單,再培一脈血藤根便好。只這東西嬌貴,養育的古方又失傳。香師只傳給了我,他也在很久前死去。」

謝徵問:「你說的那位香師,是哪裡人士?」

「嶺南。」

血藤根的源地,十多年前,宋阿蘭就是在此學會的制香。

謝徵記得,邊南多瘴氣,山民不好妝,他的俸祿又實在微薄。為貼補家用,『我』是如何艱難地從頭研門新手藝,只為改善他的夥食。

——阿蘭從未負他。

是他負了阿蘭。

桃花眼裡攏了層深淵,我看不清那瞬間謝徵想到了什麼,但他卻微不可聞地斂了斂眉。

不動如山道,「本侯會查,如果你敢說一句謊話。」那烙鐵又近一分,威脅之意露於言表。

我識趣地開口,「我死。」

他冷笑:「不,是比死還要痛苦一萬倍。你入侯府前想必也瞭解過本侯的手段,若是假的,本侯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

見我點頭如雞。

他方把烙鐵拿開,問:「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湊近些,眼風柔軟下來,講了一個故事,無懈可擊。原來當日我娘並沒死透,她最後的遺願是讓真兇伏法,並在爹的墳前磕頭請罪。

我為難地嘆氣:「侯爺也知道,那些惡奴是酗酒而死的。死人當然無法請罪。所以我來京只一個目的,讓謝李氏在我爹孃的墓前磕頭上香。昭國宗女輕易不得跪,我設法廢她也是這個緣由。只是她到底驕傲,普天之下,能助我達成此願的也就侯爺一人了吧。」

今天的話全是假的。

但他至少會信一半。

其實昭國這個國度格外重孝。

單拿謝瑤來說,明明是那樣驕縱的性格,卻在徐思行慘死、日夜信香薰繞、多次挑撥,這樣層疊的努力下,才敢跟娘親發句狠話。況坊間為爹孃一句話便終生不娶不仕的人太多了,我的行為不算奇怪。

「好,我會幫你。」謝徵勾唇,「但你還要為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