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站在窗邊,窗戶還半開著,忙說:“怎麼開了窗,外頭那院子沒什麼景緻,還是關上吧。”

後頭有個井,十幾年前先皇時有個瘋癲的妃子失足掉了下去摔死了,怪瘮人的,連負責打掃的宦者都時常偷懶不愛去清掃。

孟取善摘去裙角上不小心沾上的兩片樹葉,悄悄丟到窗外,隨手關上窗子:“我是想開窗透透氣。”

之後再沒發生什麼,她擦了小腿,重新穿戴整齊,又被宮女引回到李貴妃宮中。

還在門口就聽到李貴妃清脆帶笑的說話聲,她伸手指著堆滿桌子的錦緞,讓宮女們將布料比在孟惜和身上,她就坐在那或點頭或搖頭。

“這一匹好,襯得你氣色好。”

“這一匹紫色的不行,顏色暗了些,有些老氣了。”

正好孟取善來了,李貴妃又招手讓她過來,換下了孟惜和。

孟取善覺得這位李貴妃大方得和家裡的祖母有點像,高興的時候就樂意從指縫裡漏些東西給別人。

賞了首飾又賞布料,孟取善和孟惜和姐妹兩個不知不覺在這裡消磨了快兩個時辰,有宮女來提醒李貴妃,該送客了。

宮中的規矩,召見宮外的命婦夫人們不得超過兩個時辰,就連李貴妃家裡人來見她,也是如此。

李貴妃剛才還笑著,被宮女一提醒,笑容霎時都收了起來,失了所有興致地擺手,讓人把東西都撤下去。

“有時候宮中這些繁多的規矩,真叫人難受,好不容易有點新鮮事,也不肯讓人多高興會兒。”她倚著扶手感嘆,看向一舉一動有禮有節的孟惜和。

“你倒是個規矩的,配靜王也不算辱沒了他……今日召你入宮,也有陛下的意思。”

“靜王——噢,現在是寧郡王,他向陛下求了你們的婚事,最後陛下許你做他的側妃,這你應當知道了。不過為了這場婚事面上好看,還是得先從我這裡過一遭。等你回去,過兩日就會有旨意,是‘我’覺得你秀外慧中,替你與寧郡王做了媒,才有的這樁婚事。”

雖然明眼人都猜得出來有內情,也少不了一些嚼舌根的,但有些事就是這樣,面上得圓得好看些才行。

陛下是個好面子的,尤其是在被自己疼愛的侄子穎王狠狠傷了臉面之後,更加註重另一個侄子的臉面了。

這是李貴妃今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說起寧郡王,孟惜和一直提著心,暗暗觀察著她的神色。

芳信在她入宮前特地來叮囑讓她小心李貴妃,孟惜和還以為李貴妃對芳信有敵意,才讓他如此警惕。

但這一天下來,她卻覺得這位貴妃不太像是什麼心機深沉不擇手段之輩。

姐妹兩個離宮時,又坐上了那狹窄的馬車,不過這次開著窗,能看到她們經過了一重又一重的門,一道又一道的牆。

孟惜和想,這宮中住著的人有權有勢,但如棋盤一般縱橫著的門與牆,也將他們牢牢枷在這裡。這裡比孟府,比林府更加像是一個囚籠。

路過宮門時,孟取善又看到了崔競。他也換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看起來更英俊挺拔了。

本來揹著身和下屬交代事情,忽然察覺到什麼轉身過來,對上從車窗裡露出臉的孟取善。

孟取善對他揮了揮手,兩人這次沒有交談,只隔著一段距離對視了片刻。

出了宮門,換了家裡的馬車,駛出禦街回家的路上,孟惜和才徹底放鬆下來。

她問妹妹:“今天入宮感覺如何?”

“像是小時候去親戚家中拜年,收禮物,陪著說話玩笑,有些無聊。”孟取善實話實說。

她這樣一說,還真是。

孟惜和看她一點都不緊張,笑著拉了一下她身上的裙子:“你可好,今日還讓你又白賺了一條裙子。”

“李貴妃人大方,不在乎這一條裙子。”

孟惜和想著芳信說的話,想提醒一下妹妹,便說:“你覺得李貴妃人如何?”

孟取善道:“我覺得她是那種,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真拿到手又覺得無聊,所以看著什麼都有,卻過得不太開心的人。這樣的人對不相幹的人會很大方,但要翻臉的話也不會有顧忌,我行我素。”

孟惜和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樣一針見血,妹妹在宮中一整日都乖巧文靜,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和李貴妃說話,她竟然還沒有妹妹看得清楚。

聽起來,她也不用再多此一舉叮囑妹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