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殿外不起時,皇帝一邊覺得不忍,一邊又忍不住想,他難道是想用這種方式逼迫他讓步?

他是真的喜歡那個孟家的娘子,還是隻是想要藉此表明自己沒有爭奪皇位之意,若是如此,他莫非覺得他當叔叔的,如此容不得他嗎?

對於靜王,皇帝的情緒總是很複雜,或許是靜王長得和他的父親太像了,而他對太子大哥又有一份敬畏和愧疚。

“靜王執意要娶一個和離之婦做王妃,為此甘願抗旨,我為他挑的王妃,他寧死也不要,他這脾氣,真是叫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皇帝說道。

李貴妃驚訝問:“我只聽說陛下罰了靜王,竟是因為這個,不知是哪家娘子,讓靜王殿下這種清修之人都上了心。”

“不就是孟尚書家的大孫女,”皇帝遷怒道,“估計也是個不安於室的。”

李貴妃露出思索的神色:“怎麼有些耳熟……對了,我想起來,不久前的清明奪錦賽上,陛下不是還給崔指揮使賜了婚嗎,我記得也是孟尚書家的孫女。孟尚書家有幾個孫女?怎麼各個都如此厲害。”

“這婚事要真成了,靜王倒和崔指揮使成了連襟了。”她似隨口感嘆一句,語氣又帶上好奇,“這兩位先前都是不肯成婚的,遇上孟家的小娘子就變卦了,我還真好奇起來,想親眼見一見是什麼樣的小娘子。”

皇帝不自覺皺了眉。

李貴妃無意的話又把他心底深處一個顧慮給勾了起來。

這婚事一成,靜王和崔競就成了連襟。

崔競那是什麼人,是一個叫他又愛又苦惱的天生將才。十幾歲就在邊關嶄露頭角。

本朝重文抑武,武官想要升遷比文官艱難許多,但崔競能在這樣的年紀成為正四品的殿前副都指揮使,都是因為他立功夠多。

在邊關十年,打了數百場勝仗,收複了途州,先後調任途州、沂州和掖州刺史,每到一處,清理冗兵,佈防作戰……若不是他在上一場大戰中傷重,借機讓他回京休養,皇帝都不知道再將他往哪裡調。

以崔競的履歷與功勞,直接做個指揮使也無可指摘,皇帝是以他尚且年輕為由,壓了一壓,才叫他只當了個副職。

上頭雖還有個算是他長輩的老將軍虞國公佔了指揮使正職。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等老國公退了,這指揮使一職必然是崔競的。事實上,如今也只是差個形式而已。

皇帝知曉崔競忠心盡職,對他也很信任,可一旦他與靜王有了這層聯系,事情就又發生了改變。

皇帝實在不能不警惕一些可能。

他被靜王頂撞後,一怒之下將靜王降爵為郡王的旨意已經寫好,如今還未發出去,只是因為,他還沒想好,是否要借這次,讓靜王離京去封地。

離得遠了,他才能暫時安心。

“昨日靜王自請去封地,你說我該不該答應他?”皇帝忽然問李貴妃。

李貴妃疑惑:“好端端的,靜王為何想要去封地?”

“許是看了穎王的下場,怕了。”皇帝有些意興闌珊,自言自語道,“靜王封地在寧州,雖降爵,我也不準備改他的封地。寧州離梁京有些遠,卻也是個富庶之地,不會委屈了他,只是他在京中待慣了,去那麼遠也不知他能不能習慣。”

李貴妃哪能看不出來,他口中問該不該答應,實則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如今這般猶豫,可能是顧慮著朝中一些不好聽的聲音,怕人說他對侄子狠心,才處置了穎王又要發落靜王。

“既然是靜王殿下自己求的,陛下成全了他也未嘗不可,反正您一向疼愛他,他要什麼您不給的。”李貴妃捏著他的肩說。

“是啊。”皇帝說服了自己,“他想去封地看看,就隨他吧,日後若想回來,再召他回來就是。”

李貴妃捏著他的肩晃了晃:“陛下,你還沒答應我剛才說的呢。”

皇帝回神:“哦,你剛才說的什麼?”

“我實在好奇孟家那兩位小娘子,想親眼見一見,好不好?”李貴妃靠在他肩上笑問。

“你要真想見,召她們來見就是。”皇帝隨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