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朝中之前嚷嚷著勞民傷財、國庫空虛、調兵不易,喊著早些收兵的臣子們都不吭聲了。

現在局勢大好,誰都知道正該乘勝追擊,一舉除去北真這個心腹之患。

收複失地近在咫尺,這種名留青史的好事,只恨自己家中當初沒送幾個會武的子侄去分一杯羹。

最重要的還是皇帝。他態度鮮明地支援,毫不懷疑地給了崔競自主調兵的權利,糧草支援源源不斷,半年來處置了好幾個貪汙糧草的官員。

為此叫停了行宮修建,連先皇陵寢都修得樸素,宮中開支也大大減少,這樣的全力支援,讓朝臣們看到他的決心,誰還敢旗幟鮮明地反對。

也就只有少部分人私底下嘀咕,現在是君臣相得,等以後大戰勝利大將軍班師回朝就不一定會如何了。

自古以來,狡兔死走狗烹的事還少嗎?別說連襟這種關系,就是親父子也有嫌隙,手足還能相殘。

十一月,孟取善收到了崔競的第二封信。

第一封信還是八月的時候收到的,那次的信是他打了一場勝仗之後休息的間隙裡寫下的,只簡單寫了些自己平安,戰事順利,讓她不必擔心的話。

信裡更多的篇幅是在詢問她如何,在京中過得如何,家裡今年茉莉花開得多不多,今年夏天熱不熱之類的話。滿篇都是對她的牽掛。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朵壓扁的幹花,白色的毛茸茸的,貼在信紙上,湊近去能嗅到一點點淡香。

孟取善一看就猜到,這肯定是他曾經說過的,掖州六七月開的“狐尾巴”。

孟取善捏著那朵幹巴巴的“狐尾巴”,又看著信紙上幹巴巴的話,忽然覺得自己想崔競了。

因為他肯定也很想她。

於是一開始那個隱約的“想去掖州”的念頭瘋長起來,藏都藏不住,一不小心被姐姐看出來,又給她按了下去。

這第二封信更長一些,一開啟就掉出來好幾朵幹花。

信上說,這是長在赤夏的草原上的花,雖然沒什麼香氣,但很好看,開放的時候五彩繽紛,還是馬兒喜歡吃的草。

他的馬“犟驢”吃得都不肯走開,他離開時採了一束回去想壓成幹花送她,結果犟驢載他回去時還不停扭頭想吃他手上的。

孟取善看不出這些幹花開放時顏色多好看,因為它們現在都已經變成了深灰的顏色。

她只能從崔競的文字裡去想象,但他的文字又沒有太多畫面感,只是平鋪直敘。

崔競的信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喜歡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好不容易,才看到他在末尾寫下一句:“到掖州後又夢到了你,是許久沒有過的夢了。你在梁京,有做夢嗎,夢見過我嗎?”

孟取善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從字縫裡扒出來一句含蓄的想念。

她收起信,去找姐姐。

孟惜和終於養好了身體,可以起來走動,抱著孩子在看茶花。她這裡擺了些應季的山茶與蘭花。

“姐姐,我在宮裡住了這麼久,再住下去也不合適,是不是該回崔府去了?”

“這個時候才說不合適?你想回去當然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不能自己離開梁京。”

孟惜和將孩子交給雪柳,柔聲對妹妹說:“掖州戰況很好,崔競也一切順利,不要著急,等戰事一結束,我就讓芳信召崔競盡快回來,可好?”

孟取善沉默片刻,搖頭道:“不,姐姐,我想和崔競一起留在掖州。”

孟惜和:“……”

她欲言又止,想問妹妹是否也信了那些猜測與流言,覺得芳信會做什麼。

“戰事結束,他這個招討使也不必再做,但他喜歡當崔將軍多過當崔指揮使。”

孟取善說道,“更何況,赤夏之地若是沒人鎮守,萬一北真族捲土重來再度犯邊,就是打下來也守不住,若要邊關穩定,他就得在那裡多待幾年才行。”

“也不一定就非要他在那……”孟惜和還想勸說。

孟取善忽然笑起來,笑容自豪而驕傲,毫不猶豫說:“當然只有他才行,他是最厲害的崔將軍,誰能比得過他呢。”

孟惜和無奈:“你就真這麼想他,非去不可?”

孟取善沒說想不想他,只說:“從前,他和我說起過很多次掖州,那裡天高地廣又貧瘠荒涼,那裡的人剽悍兇狠又淳樸熱情,那裡有我沒嘗試過的新奇食物和沒有聞過的香,他說的那一切我都很好奇。”

梁京的天才這麼大,她想去更遠的地方看更廣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