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掖州。

崔競離開孟府, 沒有回家,打馬去了另一個宅邸。

這宅邸不大, 聽他叫門,很快出來個臉膛黑紅的短髯中年。

這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一見到他就驚訝道:“崔將軍!”

旋即露出驚喜的神色,趕忙把人往裡面請,嘴裡說道:“我昨日才給你府裡投了拜帖,還說過兩日就去拜見呢, 怎麼勞您親自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才把人讓進屋,他又一拍腦袋:“瞧我,才回來沒多久,家中還是一塌糊塗沒收拾好, 怎麼招待,走走,我們去外面找個酒樓吃!”

崔競笑著拍了他一下:“你都離開梁京這麼久了,才回來怕是哪裡的酒樓菜好吃都忘了,還是我來請你吧。”

兩人一同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 酒樓不大, 沒那麼多人, 這個時間還算清淨。

崔競點了酒菜, 又單獨給自己點了一壺茶。

坐在他對面的程忠見他不喝酒,端起酒壺就要給他倒, 被崔競伸手攔了攔:“確實不能喝, 你自己隨意就好。”

程忠詫異打量他:“幾年不見, 崔將軍連酒都不喝了?想當初,你可是身上幾寸長的刀傷,也能抱著酒壇子, 喝幾口,剩下的往傷口上倒的漢子。”

“倒也不是喝不了,只是娶妻了,妻子關心我的身體,不讓我喝酒,我也不願惹她生氣,就忌口了。”崔競說道。

程忠這下就理解了,他們軍中同僚不乏被家中妻子管得嚴的,但沒想到從前那個嚷嚷自己絕不成親,對女色不屑一顧,整日就愛研究排兵布陣和打獵的崔小將軍,如今竟也成了這個德性。

他端著酒杯大笑:“是聽說崔將軍成親了,什麼樣的巾幗能治得了將軍?”

“下次去我家中聚聚,就能見到了。”崔競說,“現在就別說我了,說說你吧,掖州一別,我們也許久沒見了。”

程忠嘆道:“我有什麼好說的,也就那樣了。說是被調回梁京,如今還要等著再分配,說不定以後就拿個閑散官職,靠著一點微薄俸祿過日子。”

他先前是個七品的都巡檢使,在掖州那邊負責巡邏邊境。

這官還是崔將軍在掖州時提拔的他,這麼多年了,他沒點關系背景,又不會鑽營,所以一直在這個位置上挪不了窩。

這次回來,他也考慮過要不要找找從前認識的人幫幫忙,拜帖投出去了,心裡還在猶豫,沒想到好幾年沒見的崔將軍會主動找上來。

他和自己不一樣,年輕有為,一路高升,如今已經是副都指揮使,不僅還記得他這個小人物,說話間也不見高高在上的隔閡,仍是從前和他們相處的模樣態度,程忠嘴裡不說,心中頗為感動。

這時只聽崔競說:“你的調職,我替你想想辦法。”

他從不輕易許諾,這話既然說出口,程忠也就不必擔心了。

沒料到自己都還沒開口,他就主動攬下了幫忙的事,程忠一時竟然都有點眼睛發熱,端起酒杯:“什麼都不說了,崔將軍,我敬你兩杯。”

崔將軍是個顧念舊情的人,當初兩人同在掖州時,他不過是因為早去幾年,在崔將軍剛去掖州不清楚情況時,給過他一些便利,沒想到如今,他還願意因為那點善意,對他多加照顧。

兩人談過梁京的事,又說起掖州。

“掖州這兩年如何?”崔競問。

“還是老樣子,平日時不時就被關外那些北真族騷擾,每年到開春那段時間,更是騷擾頻繁。從前崔將軍在時,狠狠收拾過那一片的北真族,保了掖州幾年安寧,但這兩年新調任的刺史和觀察使都是得過且過,也不管掖州那些小城被侵擾的事,只要不打到他們府裡就當不知道……”

程忠說起這個,又氣又怒又無奈,他是真正在邊關一線的,每每被騷擾劫掠的,都是他認識的人和去過的地方,叫他怎麼不心痛。

崔競暗暗嘆息。本朝冗兵過多,屯兵卻不願打仗,導致所謂的“兵”都成為無所事事的痞子,軍費發不下去,又怕引起禍亂輕易裁不了兵。

朝中對此事也是年年議,年年議不出結果。

不願打仗,一是打仗花費太多,甚至比白花軍費養著這些兵丁還要多,二是怕如前朝那般再起兵禍,所以朝廷有意遏制武官和兵士。

厲害如崔競,他為何幾度被調任,從途州、沂州到掖州,又從地方到梁京,正是因為他太會統兵,他手底下的兵都願意聽他的。

這對於統治者來說太危險了,一旦將領有反意,他手裡的兵就會成為反兵。

前朝便是如此亡國,所以本朝一開始,太宗就定下規矩,將領每隔一段時間需要調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