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崖嘴關城內。

潮濕的空氣混雜了雨水的旱味與血腥的鐵鏽味。

難聞,且嗆鼻。

開年之前,西夏就南楚站位在大凰一事對南楚崖嘴關發起了進攻,於正月十五當天佔領了崖嘴關。

自開年以來,皇甫景率軍與西夏大軍交戰已數月有餘。

雖說崖嘴關被重新奪回,然西夏軍中有會毒的人,皇甫景的這一仗,打得十分被動。

饒是皇甫蕭的糧草已如期押送至一百多裡以外的駐軍大營,西夏軍卻似乎對於皇甫蕭的動作早有預料,毫無偏差的把皇甫蕭化整為零的所有支援路線全數堵死了。

時至今日,皇甫景率領的數千殘部守在崖嘴關已將近一個半月。

再拖下去,壓根就不需要西夏軍費心,被困在崖嘴關內的皇甫軍殘部完全可以自己拖死自己。

“將軍,上游水源被投了毒,即使這些天有下過雨,但僅僅只有一陣一陣短促的雨水,都還沒有讓咱們蓄上分毫便被蒸發了,對咱們來說,跟沒有差不多。

找到的水源逐漸幹涸見底,糧草也早已消耗完畢,現在還時不時的遭受西夏軍的毒煙毒瘴…軍中不少士兵産生幻覺,在胡亂砍人,再不突出重圍,將士們不餓死,也會互相殘殺致死。”

“是啊,將軍,沒力氣是其一,就怕人一餓狠了,看到什麼,都眼冒綠光撲上去就啃,咱這裡的傷兵不少,搞不好這空城真的就變成人間煉獄了…”

“也虧得現在不是數九隆冬,若是碰上數九隆冬,遇到大風雪,咱不餓死也冷死。”

“實在不行,咱們今晚就大開城門,幹他孃的西夏小人,若是運氣好,咱能沖出重圍,自然是好,若是運氣不好,咱死了就死了,總比現在這樣要死不活要好,咱們皇甫軍,寧願死在戰場,也不要窩窩囊囊的守在這裡死在自己人的手裡。”

“沒錯,將軍,咱就等您的一聲令下了…”

破落昏暗的屋子裡,作為臨時的議事廳,主位之後還掛著西塞的輿圖。

皇甫景站在輿圖前,渾濁的目光一一掃過面前幾位灰頭土臉、因食物攝入與勞力支出不符而在短短一個半月以內瘦得皮包骨的副將。

跟副將的狼狽模樣差不多,皇甫景臉上的鬍子早已重新長出,右臉的傷口因敵軍的刀刃淬了毒而遲遲未能痊癒甚至還有了腐爛的跡象。

左腿也被繃帶胡亂纏著,繃帶上最外層的血跡已泛黑。

此時他的右手正緊緊握著偃月斬,神色被滿臉鬍子掩蓋了去,讓人猜不透他此時此刻在想什麼。

“報——”

門外匆匆沖進來一名小兵,因為許久不曾吃飽過,他的聲音是明顯的有氣無力。

“西夏大軍在外面集結,似乎想要硬攻。”

聞言,幾名副將紛紛同時轉頭看向皇甫景。

“若是崖嘴關被攻破,出去不出去,又有何區別?”

“是啊,將軍,您到底在顧慮什麼呢?您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手中力度驟收,皇甫景以偃月斬作為支撐,站了起來。

“準備,守城。”

“將軍…”一名副將還想勸說,被另外一名副將拉住了。

在那名副將的眼神示意下,想勸說的侍衛同樣看到了皇甫景用力握著偃月斬的手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