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對鐘祺英行了一個謝師拜禮。

鐘祺英緩緩睜眼,看著這兩位尚且還有點希望的門生,微微點頭,“去吧,從後門走。”

前面估計不安全了。

“是。”

彷彿在印證鐘祺英的想法,兩人離開沒多久,太傅府便中門大開,整齊的步入了兩行舉著火把的佩刀禁衛軍,幾名內侍趾高氣昂的踏入了太傅府的大門,又在看到鐘祺英的那一刻,把所有傲氣斂得一幹二淨,陪著笑躬身上前。

為首的內侍拂塵一掃,對鐘祺英笑道,“鐘太傅,皇上有請。”

鐘祺英淡淡的看了一眼排列整齊的禁衛軍,“皇上可有說因何事如此勞師動眾?”

內侍笑得圓滑,回答滴水不漏,“皇上的安排自有他的用意,灑家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鐘祺英站了起來,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褶皺,臉上沒有半分懼意,挺直了脊樑,似要保留文人僅存的傲骨。

自言君諾攝政以後就一直在言君傲麾下與言君諾鬥,言北祁即位後,他又輔助言北祁打壓言君諾,沒想到,最後卻不是死在言君諾的手上。

想來都是造化弄人。

四十年前的知遇之恩,如今,算是劃上一個完美的句點了。

太傅府被舉著火把的禁衛軍團團包圍早已是鐘祺英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仰首看了一眼沉寂漆黑的天空,隱去了眼中濁淚,沒有半分遲疑登上了進宮的車駕。

在車駕走遠後,禁衛軍魚貫而入,太傅府頓時一片兵荒馬亂。不讓他親眼看到自己府中的人被抓,也許是言北祁給他最後的仁慈跟臉面了。

太傅府周邊的動靜不小,本來一部分已經歇下了的百姓紛紛從街頭巷尾探出腦袋圍觀。

膽大一些的更是遠遠的站著看太傅府上的人一個一個戴著枷鎖像串葫蘆似被拉著出來。

“誒,你說,這太傅大人到底犯了什麼事?居然連府都被抄了。”

“就是說,確實奇怪,要知道這太傅可是皇上的師父啊,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嗐,誰知道呢?咱們平民百姓這一套在皇上那裡不話順了皇上的耳朵,皇上心情好了,加官進爵都是小事,萬一哪天你不長眼,皇上心情不好,你說的話讓他煩躁,他直接滅你九族也很正常。”

“去年在菜市口被問斬的鐘太師還是皇上的親舅舅呢,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不也無一倖免被滿門抄斬了嗎?”

“這不是很正常?在國家大事上,要是賣國求榮,親爹都沒情面講。”

“沒想到皇親國戚也這麼危險。”

聽到其中一人說話還帶著懼意,另外一人安慰道:“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富貴險中求,對,就是富貴險中求,這做官越大啊,越危險,咱們還是好好的看著不做官就行了,做官動不動就要被砍頭抄家,還做個勞什子的官。”

“可是攝政王爺的官不比所有人的官都大嗎?而且攝政王爺好像權力比皇上的權力還要大,怎麼不見皇上心情不好那個啥了王爺呢?”

“嗐,你也說了,王爺的權力比皇上的還要大,皇上怎麼能動王爺呢?而且,拋開身份王爺還是皇上的親叔叔,你看過哪家大侄子敢打叔叔的?”

“有啊…巷口那個二賴子不就天天都在打他那個不能下地只會在床上吃飯的癱瘓叔叔嗎?”

“對對,二賴子的房子還是佔他叔叔的呢。”

眾人說得正起勁,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可是,如果叔叔夠兇、夠狠,侄子打不過,還會打嗎?”

一時之間,人群沉默了。

好像是這麼回事,畢竟…

當年年少的攝政王爺率兵入京,很多人都親眼看到那一批重騎鐵甲計程車兵把京都的守衛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所以…

皇上滅自己親舅滿門,動自己的師父,動所有讓他不爽的人,卻唯獨放過了攝政的叔叔,最大的原因不是他不敢,也不是他有多敬重自己的叔叔,而是…

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