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流民入戶的問題商談出章程,最近申請入戶的流民非常多,但錦歲堅持修完基礎工分才能辦入戶。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邊城的百姓流失這麼嚴重是為什麼?因為苛捐雜稅過重嗎?”

“但中原的百姓稅一樣重。因為外敵經常入侵嗎?匪患叢生?官府不作為?”

“幾百年這樣過來,百姓像菜籽一樣,這片土地豐沃了,他們就飄來紮根。這片土地出一點問題,他們就躲起來。”

“真正的核心是,他們沒把邊城當家!這片土地沒埋過他們的先人,沒有後代生於此長於此。這裡就永遠只是一個落腳點,隨時有著跑路的打算。”

“我外出巡邏,發現邊城的百姓種田跟中原差距很多,不能說他們不愛惜田地,只是他們花在田地上的時間很少,更願意去多幹點別的活賺錢。”

“不像中原百姓,一年四季一天幾個時辰呆在田野裡,田裡絕沒有一根雜草,田梗修的結實,田溝挖的平整。”

“為什麼呢?因為中原百姓沒想過要棄田而逃,田地就是他們的命!天災人禍之後,他們一時躲避,但事後還會回到家園。”

“邊城的百姓不一樣,他們有一種只是借這裡的田種植,今年種完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種?所以不用把太多精力花在田地上,只要管今年收成就行了。”

“程大人,如果你世代祖居的家遇到外敵你什麼怎麼做?如果你臨時借居之地遇到外敵你又會怎麼做?”

程榆的臉色凝重起來,王爺的想法從來都是異於常人,這個問題確實是他們從沒想過的。

他老老實實回答:“自己的家,自己的田,拼死也要守!借居之地,自然是退避三舍。”

錦歲直視他的眼睛:“那你會為拼死守護邊城嗎?”

程榆的臉白了,錦歲沒逼他回答:“我知道,現在的邊城不值得任何人為之拼命!”

“呵呵,連城牆還沒修起來,我這個王爺住草棚,更多的人住帳篷,你跟大家說,把邊城當家,我們要拿命守護邊城,人家只會當笑話聽!”

“家?首先得有一個家呀?連咱們都這麼想,更別說百姓了。

這些流民申請入戶,或許是眼饞咱們放出來的優厚待遇,或者是他們怕在山裡熬不過寒冬,或者是想趁邊城熱鬧,有個正規身份來賺錢。”

“但是若邊城再遭遇一次韃子來攻,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立即躲回深山,絕不會為邊城拋頭顱灑熱血。”

“我不怪他們,但我希望以我之力,來讓入戶邊城的百姓,真正做到視邊城為家。也許十年八年做不到,那我們就用二十年、三十年來努力。”

“總有一天,我們邊城百姓會視這片土地為自己的家園,遇敵第一個想法不是逃避,而是用命來守護家園,守護家人。

我們的軍隊中有邊城兒郎,我們的官員中有戶籍是邊城的官員,這裡沒有士族,沒有權貴,沒有三六九等,農夫、匠人、雜役……

所有人都能在邊城得到公平公正和待遇,都能拿到平民的戶籍,他們的孩子能上同一所學校,他們能進同一家飯館吃飯,同住同一條街區。

這時,咱們邊城才算是真正的一座宏偉之城。”

“這也是我強烈要求攢夠基礎工分才能辦入戶的原因,攢工分這個過程,他們會參與邊城建設,會憑工分換到糧食,自己辛苦一番之後,官府分給他們的田和宅基地,他們才會百般珍惜。”

“人都有這種心理,輕易到手的東西總是不珍惜。工分制入戶制度絕不能簡約,要從頭到尾都嚴格,如此一來,凡是取得戶籍的百姓才知道手中的戶籍有多來之不易。”

程榆拱手彎腰行禮:“王爺高瞻遠矚,雄才大略,下官佩服!下官明白了,王爺放心,入戶制度會是邊城最公平公正的制度之一。”

錦歲想到自己很快就不是戾王了,也許一開始顧長蕭會執行她定下的規則,但難保未來哪一天,顧長蕭將重心放在長安的事上,底層這些瑣事他兼顧不到位,制度就變了。

她目光凝重地拍拍程榆的肩膀:“上位者只是發出指令,執行的是下面的官吏,如果王爺哪一天忘了這個事,程大人一定要提醒王爺。”

邊城聰明人不多,程榆絕對算一個。燕九能猜真假戾王,全程參與鄭芸案的程榆多少也猜到一些。

但錦歲覺得沒必現在跟他說實話,她和真戾王又不是仇人,等朝廷的聖旨一來,真相大白,也省得程榆現在工作難做。

畢竟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說清楚了之後,邊城有兩個戾王,你讓人家聽誰的?

錦歲有種在做工作交接的感覺,跟程榆聊過邊城的未來發展之後,又跟劉校尉聊東海基建。

鹽田的重要性不用說大家也明白,她重點說的是建海港,雖然現在完全沒影,可咱們得提前準備著。

想到燕九說跟邊城合作海鹽的事,她又把這事跟劉校尉說了說,主要是告訴劉校尉,曬海鹽的技術說穿了是非常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