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聯姻有太多的利益考量,太多的誤解和牽扯,我希望和她之間有一個更純粹的開始,她可以自由地按喜好的方式生活,在想戀愛的時候戀愛,想結婚的時候結婚。至於我,我會在確信能給她幸福時,給出我的承諾。”

何巧月回頭,久久凝視著他幽暗的眸。

如果說傅明誠是熱情熾烈的明火,燃燒時痛痛快快,遇阻燃帶也熄滅得幹幹脆脆,那傅南京就像晦暗幽深的陰火,表面不顯,在看不見的地方燃起,剋制地蔓延、蠶食,但一旦沾上,卻是要燃盡一切才會罷休。

這對父子真的很不一樣。

明明他很小的時候就失了母親,是在那樣威嚴的父親的權威培養下長大的。他卻偏偏長成了凡事與父親相反的模樣,如同某種無聲的,持久的反抗。

也許,是像了他的母親吧。

“你媽,她恨過我嗎”

鬼使神差的,何巧月開口,問出這個曾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她已經病得那麼重。”

傅南京沉默了一下。

“她臨走前,讓我不要恨你。”

那個半生操勞,後又總是怨恨咒罵著,忙著打小三,打小三胎的母親,終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悟了。

她人生的痛苦從來不來源於另一個女人,而來源於一個生來濃情又薄情的丈夫。

“南京,你以後一定不要變成你爸爸這樣的人,好不好”

她哀求地看著他,枯瘦的手抓著他的手,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

他答應了。

“那,你恨我嗎”何巧月沒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花了很長時間,做到了不恨您。”

“我對你並不好。”

“在您對我不好前,也曾經花了很長時間嘗試對我好,不是嗎”

只不過兩人的時間,正好錯開了。

何巧月無聲笑了笑,想起一些往事。

“是啊,當初我對你多好,你小子,就是不領情。”

她推開門,微微仰頭讓盈眶的淚水回流。

“不過北貝的事,我可不會幫你,你既然把她放跑了,可得自己追回來。”

“我會的。”

目送何巧月離開,傅南京回到自己的座椅,目光掃過書桌上的橘色糖果,微勾了勾唇角。

翌日早晨。

天空籠一層淺淡的雲,日光依舊明亮,只是空氣微涼。

風拂過園中草木,發出沙響。

舒北貝回過頭。偌大的傅宅安靜矗立在一片微風中,一如她剛到這裡時。

不同的是,現在某個房間,隔著晦暗的窗玻璃,她聽到有人在嘆息:“你說這傻孩子,怎麼就非要離婚。離婚也就算了,好歹住得近些,我還能有個照應……”

另一個房間,有人站在窗邊,默默看著她所在的方向。

還有一個房間,小小的孩子抱著玩偶仍在夢鄉,忽然,他似有所感睜開眼睛。

“北貝。”他翻身下床,揉著睡眼,些許驚慌地小跑兩步,踮腳笨拙地開啟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