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朵雲下面。

病房內很安靜,溫志凡的呼吸很輕。

窗外偶爾有鳥飛過。

床上的溫志凡忽然發出一陣沉重的悶喘,像一隻年久失修的老風箱,他非常緩慢地睜開蒼老的眼皮,汙濁的眼球望著天花板。

覺察病房有人,他以為還是葉承澤的秘書,聲音像砂紙打磨過粗糙,“別問了,我不知道她在哪。”

“爸。”溫予開口。

溫志凡眼皮抖了抖,像非常不敢相信似的,他看到溫予的身影,忽地劇烈咳嗽起來。

溫予忙把他扶好,病房的床是電動升降,她調了一個相對舒服的高度。

溫志凡一直盯著她,半晌才開口:“葉承澤沒為難為你吧。”

“我又不欠他的,他為難不到我身上。”溫予說,“反倒是你,心髒有問題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又不嚴重,老毛病了,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已經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你的情況必須盡快手術。”到這種程度溫志凡還想瞞著她,溫予話裡帶氣,“我又不是沒成年的小孩,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呢?”

溫志凡不說話了,表情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他以前體態偏壯,並不胖,定製西裝能撐得很好看。早些年也有不少人想給他介紹另一半。

可現在,白橘交替的病號服掛在他身上,空空蕩蕩,彷彿隨便哪裡吹來一陣風,溫志凡就會像費縣街頭的塑膠袋一樣飛走了。

“爸爸那個朋友,找不到了。”

溫志凡聲音又蒼老幾分,透著幾分絕望。

那個朋友。

是捲走溫志凡公司現金流的那個人。

斷聯之前,溫志凡曾說有了這個朋友的蹤跡。

“……我沒臉見你……”

這句萬般無奈的嘆息,戳中溫予心裡的一塊酸澀,她道:“以前你給我錦衣玉食的時候,有沒有要求我每天對你感恩戴德?為什麼現在每天都覺得對不起我?還是說你覺得我還是以前那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這點責任都不願意承擔?”

說到最後,溫予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你一個人在宜寧,生病了也不跟我說,如果不是葉承澤,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知道這件事?難道錢比你的命還要重要嗎?我媽已經去世了,你是想把我一個人留在世界上嗎?”

從小到大,母親是家裡更為嚴厲的那個角色,溫志凡一直很寵愛自己,因為家庭條件不錯,基本上對自己的要求也都是有求必應。

所以溫予很少在溫志凡面前發過脾氣。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病房內再一次沉默下來。

空氣流動著。

窮人的世界真是異常殘酷。

好像所有生存下去的東西都被畫上籌碼,想要獲得這些籌碼,普通人不得不竭盡全力,到頭來甚至得到的甚至不如富人指縫裡漏出去的多。

足足半晌,溫志凡將頭轉向窗外。

“手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