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櫃臺裡昏沉欲睡的老人,滿頭幹枯銀絲在腦後紮成短短的一束,餘下紮不進頭繩裡的部分,就隨著她腦袋點地的動作在空中一晃一晃。

“溫予,要不要比一比?”段淩西沒有徵兆地開口,打斷了溫予腦中關於杜阿婆和她兒子的思緒。

“比什麼?”

“看誰先喝光手裡的汽水。”段淩西挑眉道。

溫予:“你好無聊,我才不要跟你比。”

“不是吧。”段淩西說,“這麼不敢玩?”

這種一眼看穿的激將法對溫予向來沒用,“我是怕你輸的太慘,給你留點面子。”

“那看來還是我不識好歹了。”段淩西跟溫予碰了一下杯,玻璃瓶發出清脆一聲響,“你要是承認自己怕輸,那就算了。”

這話溫予就不愛聽了,“誰怕輸?”

她把自己的汽水跟段淩西手裡的比了一下,“你比我少這麼多,這不公平吧。”

溫予將汽水喝到跟段淩西相同液位線。

“三、二、一 ——”

“開始!”

為了贏得比賽,溫予索性不用吸管,直接用瓶口喝,但到底是汽水,她仰頭喝了幾大口後,胃裡就被二氧化碳佔滿,撐得她不得不停下來。

她偷瞟段淩西的進度。

餘光中,他舉起汽水瓶不緊不慢湊到唇邊,淩厲分明的喉結隨著動作明晰地顯露出來。

隨後,他眸光轉到溫予狗狗祟祟的打量上,一撂汽水瓶,“我認輸。”悠然道。

他只唇角被潤濕,玻璃瓶裡的液位線連一毫米都沒下降,這位大爺壓根一口沒喝。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認真比賽。

溫予:“?”

被耍了。

她重重放下汽水瓶,發自內心狠狠道:“段淩西,你真的就是一個——”

“嗯,我是個混蛋,我知道。”男人毫不在意地回應,嘴角始終擒著一抹得逞的笑,眼梢都勾著壞。

他那雙眼撩望過來,漆黑的瞳孔裡映著溫予慍怒的表情。

他笑意漸斂,纖長的睫毛眨了一下,聲線微沉。

“所以混蛋說過的混蛋話,別太當真。”

空氣有些安靜,只剩下淡淡的檸檬味同甜橙的味道交錯在一起。

混蛋話指的是什麼,兩個人心知肚明。

這幾日的別扭,像彌漫在空氣裡的汽水味,被風一吹,就這樣散了。

溫予的眸光被風吹顫。

一截沒疊好的,被撕剪猶如狗啃的海報紙從段淩西外套內側口袋歪斜出來,是背面,看不到圖案,他塞回去。

段淩西攤開掌心,裡面有一塊糖。

“杜阿婆給的,吃不吃?”

溫予覺得這個人求和的方式跟他人一樣,別扭又幼稚,像小學生。不過她沒說出來,抿著唇撿走他掌心的糖。

撥開糖紙,糖塊在他手心被染熱,溫予含到舌尖。

青蘋果的酸甜味蔓延開來,溫予不小心吃到嘴角一根頭發,她自己無所察覺,鼓著腮幫子看段淩西。

“看什麼?”

段淩西笑了下,手掌撐著長椅,緩緩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