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間

光影之間

清華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半掩著，裡面傳來朱亦媱清脆的笑聲和曲沐辰低沉的應答。我站在走廊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揹包帶，猶豫要不要進去。

透過門縫，我看見朱亦媱正俯身在曲沐辰的辦公桌前，指著電腦螢幕說著什麼。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輪廓——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連衣裙，頭發鬆鬆地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整個人幹淨得像一幅水彩畫。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顏料的牛仔褲和洗得發白的帆布鞋，突然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姐姐？”

朱亦媱不知何時已經發現了我，小跑著過來拉開了門。她身上飄來淡淡的柑橘香，像是剛剝開的新鮮橙子，清新又鮮活。

“你怎麼來了？”她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想拉我的胳膊，又在半空中停住，像是突然想起我不喜歡肢體接觸。

“辯論賽的事。”我簡短地回答，目光越過她看向曲沐辰。

他靠在椅背上，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陽光在他金絲眼鏡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朱亦媱眨了眨眼：“那你們聊，我先去排練了。”她轉身拿起桌上的資料夾，又回頭沖我笑了笑，“對了姐姐，下週藝術節有敦煌飛天主題展，你要不要……”

“再看吧。”我打斷她，聲音比想象中還要生硬。

朱亦媱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輕輕帶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下來。曲沐辰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資料在左邊抽屜。”

我走過去，刻意繞開他剛才和朱亦媱站的位置。抽屜裡整齊地放著幾個資料夾，我翻找著辯論賽的資料，卻無意中看到一張節目單——清華藝術節開幕式，領舞：朱亦媱，表演曲目：《霓裳羽衣舞》。

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紙張邊緣被捏出了褶皺。

“你似乎不怎麼親近這個堂妹。”曲沐辰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我猛地合上抽屜，轉身時差點撞上他的胸膛。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身後，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

“因為她太優秀了。”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從小到大都是。”

曲沐辰沉默地看著我，目光像是能穿透我所有的偽裝。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將他的影子投在我身上，像是某種無聲的包圍。

“十二歲那年，我們在同一個舞蹈班。”我盯著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突然開口，“老師讓我們跳《霓裳羽衣舞》的片段，她跳主舞，我跳伴舞。”

記憶中的畫面清晰得刺眼——朱亦媱站在舞臺中央，每一個轉身都贏得滿堂喝彩；而我躲在角落，動作僵硬得像只笨拙的企鵝。

“演出結束後，我聽見評委說……”我頓了頓，喉嚨發緊，“‘那個伴舞的孩子，還是專心畫畫比較好’。”

曲沐辰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擦過我的眼角——那裡不知何時已經濕潤了。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敦煌壁畫上的飛天，最動人的從來不是那些標準的舞姿。”

他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是那些看似不規範的衣袂線條，讓靜止的壁畫有了風。”

窗外，朱亦媱的身影從樓下經過，輕盈得像只真正的飛天。陽光照在她身上，也照在我和曲沐辰交疊的影子上。

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光芒太過耀眼，不是用來比較的——而是用來照亮彼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