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們的愛恨情仇二十七)

每個生物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小算盤在打得噼裡啪啦響。

俞婧高熱暫退,勉強離開床榻,支撐起身體,坐上高臺議事,細密的疼痛紮在她的脊椎上面,使她不能輕易動彈。

窗外的雨噼裡啪啦地打下來,六七個人站在下首,扯著嗓子在彙報事項、商量對策。

“長安宮的荊棘生得蹊蹺,怕是有人想拿蕭公子做些文章,動搖民心,不如將計就計,稱有小人作祟,想竊南延國運,使南延天生異象,風雨不調。”

這話是想將近日出現“偽造神女,觸怒天道”的言論轉移出去,都是小人作祟,與新帝無關,最好待雨消停,能將“小人”之名全部推到蕭家的頭上。

這也不算胡說八道,雨來得突兀,南延許多人說是親眼看到大雨下得第一天有大蛇入雲霄渡劫,說不定就是蕭家搞得鬼。

一幫既想休得大道,又無法脫離紅塵的欺世盜名之徒。

俞婧沉思後問其他人:“你們覺得如何?”

俊逸不似凡人的“李太醫”伏在側邊的陰影處像是在寫脈案,雖然他處在角落,安靜靜靜,並不會出聲打擾,但談論緊要國事,不相幹的人在側,尤其他的臉造成的存在感不弱。

誰信他是個正經太醫!

其他人遲疑過後,紛紛應好。

應好聲中,底下的人大著膽子抬頭,瞥一眼帝王大病初癒、蒼白緊抿的唇角,再瞥一眼“李太醫”的側顏,在她視線轉過來之前趕緊垂下眼睛,作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來。

心裡卻在盤算傳了有些日子有關駙馬和蕭三的傳聞,加上這個李太醫,新帝對蕭三的喜愛怕是消磨得所剩無幾。

最後一個應好聲落下,俞婧遲遲沒有接話,她久不開口,翻進窗戶躲雨的螞蟻都曉得氣氛不對,愈加輕手輕腳地走路,死寂在不大的空間蔓延開來。

嘈雜的雨聲中,豆大的汗水滴落下來。

“‘神女’庇佑的王廷竟有小人作祟,是孤的神女之力無法庇佑南延,還是如賊人所言孤神女之名乃是欺世盜名。”俞婧話說得清清淡淡。

底下的人跪倒了一片,“陛下息怒。”

“孤心繫南延百姓,奈何分身乏術,蕭三特代孤去探查護國陣法。” 她一句話給蕭叄離正了名,“長安宮罕有人至,年久失修,待天災過後,是該修繕了。”

她的蕭三喊得是情郎,還是奴僕?

“陛下聖明。”

沒人敢抬頭看俞婧作出了怎樣的表情,他們只能在心裡感嘆一句帝王心思難測。

人的思考能力和精力有限,他們多猜猜帝王在想些什麼,要做些什麼,最好日日夜夜都在猜,猜到日夜難寐、寢食難安才好,自個兒的小算盤也能少打點。

俞婧猜人心猜了幾十年才得來一個皇位,接下來的幾十年也該換下面的人來猜她的心思。

在雨下得更加大的時候,前來議事的大臣魚貫而出,給俞婧留下靜寂的空間。

不是事情商議完了,是俞婧大病過後的身體支撐不了長時間的久坐思考。

“陛下身體康健,再活上百年不成問題。”冠以醫術精湛李太醫之名的越珉好像是沒看到她毫無血色的臉,如此答道。

“咳咳咳咳。”猛烈的咳嗽從她的嗓子裡鑽出來,咳得讓她的臉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紅。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第三個人聽到她的咳嗽聲,越珉站在下首,對她撕心裂肺的樣子恍若未見、無動於衷。

他寫完字,手中的毛筆在擱下前,似是沒有拿穩,筆尖的墨點揮灑出來,詭異地停滯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