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 79 章

嗡——！

雷劫降下的時刻，首先到來的不是疼痛感，而是耳鳴。

雲落星恍惚之間看見周圍的人群有些騷動，冬沫的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這時劇烈的疼痛開始在她體內生根發芽，剎那之間天地之間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劇烈轟鳴著，她緩緩往後倒去，無能為力地看著雷雲再次亮起。

九仙宗人再一次加快了輸出靈氣修補護宗大陣的速度，冬沫腳下不知何時已有陣法成型，她不再跟隨眾人輸出靈氣，而是高聲歌唱，一時之間她腳下的陣法亮度超越了在場所有人的靈力流。無數靈蟲隨著歌聲召喚而來，又在陣法之中悄然逝去，整個陣法産生的靈氣猶如一道光柱直沖天際。

冬沫閉上了眼不忍再看，兩次雷擊將已經倒地的雲落星劈得從地上彈起，再次落地時看起來已然是骨折了，眼半闔著，幾乎看不出呼吸的起伏。她只能不停地唱，以求那護宗大陣能早些恢複完畢。

最後一道雷遲遲不落，雲落星的手指微動，似是大腦正在確認她是否還沒死透。半響，聽覺與視覺都恢複了些，她睜開眼，直愣愣地看著雷雲湧動，醞釀著什麼，直至再次閃爍著驚人數量的電火花。她迅速確認了一遍自己身體的情況，感恩焰陽仙尊和白鶴閣的饋贈，她掉的是血量而不是血上限。

“來不及了？”她低聲自言自語著，不再去看那即將爆發的雷雲和仍有個缺口的大陣，閉上了眼，雙手護住心口，“木心。”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雲落星的背部本就破爛不堪的面板下鑽出幾根木心的觸須，深深地紮根於土地之中，貪婪地汲取著地面裡的土靈力，而雲落星的膚色漸漸呈現一種失血的灰色。

木心穿透肌膚和那些不合適的土靈力帶來的疼痛此刻在雷擊的餘波下竟然宛若輕撫，見雲落星一點反應都沒有，木心更是加快了效率狂野地吞噬著，轉瞬之間，她所躺著的那片地以她為圓心出現了一大片顏色轉淡，看起來輕飄飄的灰土。

雲落星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心口處與雙手的肌膚已經變硬，連挪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稍許放下心來。

第九道雷嗡鳴的起爆聲像是宣判，生死在此一分，她卻忽然想起了些十分重要的事。

“木心！”雲落星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掙紮了幾下，卻被石化所限制，轉而焦急地命令木心去夠那掛在胸前的燈墜，“扔出去，越遠越好，咳！”

木心反應倒是夠快，雲落星也顧不上差點被鏈子勒死的事兒了，眼巴巴地瞧著那燈墜在地上滾了又滾，咕嚕嚕地停在了遠處——但是。

但是，她順著燈墜看到了遠方的人群，他們雖未停下輸出靈力，所有人卻都齊刷刷地看向一個方向。

面板的石化仍在擴充套件，她費了些力轉過頭去看，被血模糊的雙眼中一道流星般的光點直沖落雷而去，在空中交彙後絢爛地爆裂開。

冰冰涼涼的東西落了雲落星一身，也飄了些到她眼中。她眨了眨眼，那冰雪沖散了血液，順著眼角滴下，她總算看清了天空中的“煙花”。

是池硯。

池硯看起來不太好，他身上盡是些焦糊的痕跡，仔細一看和雲落星一模一樣。他身前的冰牆被雷轟擊著，逐步崩碎，與此同時，他身後也在構築著巨大的冰架，似乎打算將自己撐在半空中。

那第九道雷擊中了冰牆，威力卻是絲毫未減，正如雲落星所想，至少目前沒有東西可以替肉身阻擋後四道雷。她知道的事，池硯不會不知道，所以那冰牆只是為了製造冰架拖時間罷了。

如此龐大的工程，在眾人眼中實際上也就是一呼一吸之間便形成了，轉瞬之間冰牆便徹底爆裂，四散著飄落，而雷劫也結結實實地打在池硯身上，他被巨大的沖擊力往下一震，冰架發出牙酸的吱呀聲，卻是好歹支撐住了他，不至於被打落下來砸到雲落星。

“怪不得領導要罵我呢。”雲落星笑了笑，嘴角血液滑落的痕跡被她擦去，她揉了揉不再僵硬的手，身上的石化痕跡轉而朝著背部集中，“可惜，有些福我還是不適應享現成的。”

木心猛地朝地上一甩，雲落星借力而起，木心的觸須沿著紮入地面的結實冰架攀爬向上，到頂部時一個悠蕩，將她搖向了更高處。

“喂，我恢複記憶了。”雲落星看著與她對視後露出少見的驚恐版池硯，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不過只有記憶，當下的感受都沒有恢複，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木心的慣性仍在持續，她最終還是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池硯上方，持續擊下的雷柱變成了她在抗。背部的石化肌膚蔓延出細碎的裂紋，連木心都無法支撐，迅速縮了回來，觸須上包裹著一層土色防護，纏繞在冰架上。

“我勸你，別亂動。”雲落星呲牙咧嘴地壓住了池硯的手，將他制在身下，身上的石化層再次擴散，只剩小半張臉還裸露在外。

她已然石化的半張臉緊貼著池硯的臉頰，深吸了一口氣，麻木的嘴唇一張一合，熱氣吹拂著他的耳廓：“有人跟我說，記憶決定身份，我當時覺得挺有道理的。”

“不過……呃……”雲落星吃痛地抖了一下，緩了緩，繼續說道，“不過我不知道這種不完整的記憶，還能不能決定，現在的我，和當年的我是同樣的。”

“但是我突然想明白，是我誤解了。”

最後的石化即將完成，雲落星的聲音模糊不清，不過池硯聽見了。他的聲調因為顫抖有些扭曲：“是，你就是你，我永遠會愛上你。”

雷雲凝聚了全力，在雲落星背後猛地炸開，煙霧彌漫之中，九仙宗的護宗大陣總算在眾人合力之下緩緩閉合，將微弱的餘電隔絕在外。

“落星？”

池硯感覺耳邊一陣暖流，他被雲落星緊緊按住的那雙略有些疼痛的手忽然被解放了，遲疑地抱著忽然沉沉壓在身上的人，卻是摸到了一手仍有些溫熱的鮮血。他不敢再碰，只是輕聲呼喚著雲落星的名字，盡管得不到回應。

霎時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勇氣，直至被靈犀山的醫修們帶去治療，都再沒敢去細想，當時是否還有哪怕那麼一絲氣息吹在他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