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刻薄地成煦說不出話,只能留在原地,看著她掀了氈簾離開。

“殿下!”

錢公公一聲驚呼。

成煦強撐著的脊背脫力般倒了下去,胸口的月白長衫鮮紅一片,隱約遏制不住。

阮阮回到清波院時,李徽容正在院子裡澆花。

快入冬了,院子裡不知何時移種了幾株黃色臘梅,眼下雖尚未開花,紅牆下枝幹橫斜也自有風趣。

李徽容放下水瓢,道:“太後娘娘千秋節將至,江大人遞了摺子賀壽,陛下已經準了他進京,不出十日就該到了。”

久違的好訊息。

鬱結數月的愁腸,總算多了一點點的寄託。

“看來今晚能睡個長覺了,”眉眼略略舒展,嘴角帶了幾分笑。

“你受傷了?”李徽容瞧見她衣袖上的一點血跡。

阮阮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衣袖上沾了幾縷血痕,大概是方才掙紮間沾到的。

略略開懷的情緒隨著眼皮耷拉了下去,“不是我的,是他的。”

思及方才錢公公的話,“李姑娘,再麻煩你一次,殿下又受傷…”

阮阮還未說完,李徽容就把話接了過去,“我本就是行醫問道之人,何況殿下身上還擔著江南百萬民眾的生計,無謂麻煩之言。”

這話蹊蹺,如今陛下親政,除了西北軍務外,一應奏本都是直送平章臺,成煦和江南又有什麼幹系?

待要再問,李徽容已提了藥箱,出門去了。阮阮也並未放在心上,拿起木桶裡的水瓢,安安靜靜地給園中花草澆水。

這邊安靜祥和,坤寧宮寢殿裡,卻是山雨欲來之態。

近日帝後關繫有所緩和,聽聞一向勤勉的陛下今日竟有閑情去聽戲,她一番盛裝後打算意外相遇,沒成想,陛下竟是為了那個女人。

明明她才是從正門乾清門抬進來的皇後國母,論才情、樣貌、家世,哪一樣比不過她,何以陛下如此厚此薄彼。

腦海中不斷浮現長廊上兩人攜手相視的模樣,她甚至在懷疑,那些情熱難耐之時,陛下喚著的到底是“鸞鸞”,還是“阮阮”。

一旦疑心起,平地起波瀾。

恰逢此時,陛下一道禁足的聖旨送到了坤寧宮,並將那個通風報信的小太監在眾目睽睽之下活生生杖斃。

皇後娘娘花容失色,起身接旨時竟從寶座上直愣愣摔了下來。

皇帝體恤皇後身體欠安,將一應後宮事物都交給了兩位貴妃。

昔日熱鬧的坤寧宮變成了如冷宮般的存在,風光無限的皇後娘娘終日只能坐在輪椅之上,心緒猶比深秋更為悽涼、幽怨。

冷清的坤寧宮外往東行去的壽康宮,卻是日日歡聲笑語、歌舞徹夜未停。

太後娘娘的今年的千秋節,是陛下親政後第一次為母後籌辦,自然比往年更為隆重。

阮阮早前收了太後娘娘的厚禮,既然人還在宮中,自然要備一份禮。

另外,哥哥已經入京。

一個出不去,一個進不來,至今未曾見面。

聽聞太後千秋節,重臣勳貴都能入壽康宮賀壽,她正好借這個機會見一見哥哥。

只是如今身份尷尬,她要以什麼名義去賀壽?

“殿下的儀仗到了,”李徽容正從東暖閣看診回來,“殿下傷重去不了,請你替他給太後賀個壽。”

“這麼多日,他沒見好嗎?”

阮阮思及他當日面色青灰,胸口的鮮血,心裡有些不舒服。

李徽容未有言語,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放下醫箱,便收揀她在曬的甘草、黃芪去了。

成王殿下重病,臥床不起,連李神醫都束手無策,這如今在宮裡已經不是秘密。

宮裡朝堂的風向總是變得很快,陛下愈來愈大權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