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她手上的手,修長有力,幾條青筋微微凸起,匍匐在白皙的面板之下,下筆用力時愈加明顯。

略略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鼻子,“殿下,不說話是不開心嗎?”

“嗯,”成煦應了一聲,抬手沾了一點金色顏料,“群臣勸諫,想讓巽雅和親韃靼。”

阮阮一驚,“為何突然要和親?”

“西北抗禦匈奴多年,耗費國帑,近幾月江南倭寇屢次侵襲,水師節節敗退,恰逢此時,韃靼派了使臣來,求公主和親,群臣認為朝廷已無力支撐抵禦韃靼進攻的軍資,和親是上策。”

“殿下同意嗎?”

成煦冷笑一聲,“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長街上隨便捉個黃口小兒,都比他們有出息。”

看來殿下不同意,韃靼地處荒蠻,巽雅是個嬌養的公主,定然吃不了關外的寒風。

更何況,巽雅多年未嫁,不過心裡還念著一個玄明大師。

“巽雅屬意玄明大師,殿下願意成全嗎?”

“玄明有野心,和巽雅並不相配。”成煦道。

阮阮轉頭看他,看到一雙沉靜的深眸。

兩人四目相對時,成煦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將頭轉向紙面。

“玄明是太子給我選的佛門替身,論起來他也是王公貴族出身,若沒有當這個替身,或許也是個騎馬射箭堂前議事的好兒郎,”成煦手上筆勢頓了頓,道:“多年前我讓他去給成衍講些佛法,是想讓成衍的性子裡添點仁慈,但如今看,這一步是走錯了。”

阮阮曾經陪陛下進學過,想起玄明大師站在陛下身邊的模樣,好像確實不僅僅是一個佛學師傅。

“他心裡有恨。”成煦道。

“殿下如今身強力壯,實在不需要什麼佛門替身,”阮阮小心措辭,道:“而且人活一世,若只是為他人替身,未免憋屈,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你想做什麼?”

阮阮聳聳肩膀,“當然是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還有就是和殿下在一處。”

成煦聞言心神微微激蕩,放下禦筆,久久未有言語。

禦案上的墨香與茶香交織,宣紙上的金蓮花瓣薄如蟬翼,邊緣微微卷曲,如靜坐微風中。

畫已略成,只餘蕊心未畫,阮阮抓起成煦的手,催促他快點點蕊心。

成煦輕笑一聲,複又握著她的手點畫蕊心。

“新晉戶部尚書家的小兒子,相貌堂堂、心思純善,與巽雅是良配,母後也同意了。等成婚後,在京中修公主府,屆時她也不必住去戶部尚書府邸,帶著駙馬單住公主府即可。”

巽雅會同意嗎?

應該會吧。

比起和親韃靼,留在京中已是上上之選了。

但。

“若巽雅不喜歡尚書家的小兒子呢?”

“為何不喜?嫌棄他官職低?孤可以給他升官。”

阮阮:......

她撇過這個話題,“太後娘娘又送了很多滋補的藥材給我,師父說我的身體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日常飲食即可,用不上這些東西。”

“我想把這些送給李姑娘,但總也沒見到她,殿下知道她去那兒了嗎?”

成煦漫不經心:“不知道。”

話音剛落,最後一筆蕊心點上,畫成。

阮阮看著宣紙上的金蓮,好看是好看,但是總覺得有點邪性。

“殿下,這金蓮用血紅硃砂點蕊心,看著邪性。”

成煦拿著宣紙,手攬著阮阮的腰身,往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