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人選

阮阮回首看去,明黃色的儀仗裡,走在最前頭的人正是幾年不見的陛下。

她站在原地,等他走近,欠身行禮。

“陛下長高了許多,”阮阮仰著頭看他,未見少年輕狂,卻見沉鬱眉眼。

陛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她,頭上戴著雪帽,身上披著一件蜜合色羽紗面的白狐皮鶴氅,一直垂到腳踝邊,下頭是一雙掐金挖雲秋香色羊皮小靴。

周身氣質與往昔已全然不同,像個真正的金尊玉貴的王妃。

他的手微微往前伸,似是想要如從前般牽她手,但到底忍住了。

“你較從前要清瘦一些。”

阮阮摸了摸面頰,笑道:“開春氣候不好,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場,胃口不大好。”

陛下揮退眾人,阮阮的侍女雪鶯看了眼阮阮,見阮阮點頭,才帶著伺候她的人退到十步開外。

姐弟倆並肩,慢慢往軒館裡頭走,地上的積雪未化,靴子踩在上頭“咯吱咯吱”響。

阮阮喜歡踩雪玩,深一腳淺一腳印下潔白的腳印,陛下在旁邊走地就比她要端正許多。

她想起元嘉四年春,她見到的陛下還是個紅著鼻子、紮著小髻,晃著她的手要她在雪人上寫字的小娃娃。

仰頭看向旁邊的少年人,怎麼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陛下今年堆雪人了嗎?”

只一句話瞬間將彼此之間的生疏打破,舊日溫情撲面而來。

成衍垂眸看向她白裡透紅的面頰,眼尾處還帶著幾分俏皮,這才是他熟悉的阮阮。

心中卻並未輕松幾分,黑白分明的眼睛沉甸甸地,“阿姐,只有一年了。”

“這幾年我一直在找尋解藥的蹤跡,但是毫無頭緒。林氏倒臺的時候殺了那麼多人,母後說的那個人會不會當時久死了。”

阮阮搖搖頭,她更傾向於根本沒有這個人。

先太後是個心思縝密、精於謀算之人,對她來說,自己只是她下的一步閑棋,若有效是意外之喜,若無用也無損失,廢了即可。

她平日裡會刻意不想這回事,殿下也不會提。

今兒被陛下這麼冷不丁地提起,寒意從腳底直往腦門冒,她捂了捂手爐。

“我不會放棄的,阿姐你不要怕。”成衍停下腳步,微微垂首看著她。

阮阮眨眨眼睛,伸手握了握陛下被凍紅的手,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生硬地轉了話題。

“今天是你選皇後的日子,陛下想好選誰了嗎?”

他反手輕握了下阮阮溫暖的手心,頓了頓,將她的手放回手爐上。

“阿姐想要我成婚嗎?”

阮阮從這句話中品出了幾分別樣的意味,歪頭瞧陛下,“陛下不想成婚嗎”

成衍沉默不語。

“成婚有成婚的好處,你選的既是皇後,也是妻子。”阮阮真心實意道,“皇後該怎麼選,我不懂,肯定已經有很多人會同你講過了。但是妻子,別人講的都不算,要你自己好好選。”

“我如今是殿下的人,無論我說什麼,都會有人會認為那是殿下的意思,所以今天我不當來的。”

“阿姐,”成衍眉間蹙起,清淩淩的一張臉上帶著幾分緊張,“我沒有這個意思。”

阮阮笑著安撫他的情緒,“我們倆雖然沒有血緣,但是陛下喚了我好多年的阿姐,我親緣寡薄,身邊也沒有別的親人,同樣的,你也是。“

”殿下的阮阮不當來,但是陛下的阿姐是當來的。”

軒館裡清脆悠揚的琵琶聲越來越近,天上開始飄下雪花,點點落到烏發、眼睫上。

阮阮怕冷,小跑幾步,跑到軒館的屋簷下,抖了抖身上白狐鶴氅,轉身見陛下還站在雪裡。

“陛下,快過來,”她的神情輕松明快,聲音靈動歡喜,“快來一起看看漂亮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