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過高高的門檻之時,彷彿聽到簷下銅鈴的聲響,悠遠而空靈。

他回頭看了一眼西暖閣的方向。

夕陽如血,朱紅的宮牆巍峨聳立,飛簷鬥拱上的琉璃瓦閃爍著冷硬的光芒。

簷下一隊身著絳紅色宮服的宮人,彎腰低眉行過。

他的神色淡淡,緩緩收回目光,抬起腳跨過門檻,與這夕陽下的宮城漸行漸遠。

當天下午,東暖閣書房裡的旨意很快傳到了京中官員的耳中。

自年後就沸沸揚揚的要寬宥林氏一黨的傳言,落下定音的一錘。

其中最激動的當屬齊國公,人在家中坐的他,立刻招來管家讓他拿著財帛、拜帖去疏通。

但是管家還沒走出門,就被齊國公夫人攔住了。

夫人年過半百,雖生養過兩個孩子,但保養得當,仍然是風韻猶存。

“侯爺,兮兒今日進宮,殿下已經發話要為你過繼一子,以續齊家香火,你當真要為了一個私生子,跟林氏沾上關系?!”

原來這齊國公明著不敢納妾,背地裡卻與一平民女子生了一個兒子,如今二十有餘,被牽扯進了林黨逆案。

原本夫妻倆相敬如賓,夫人自從親生兒子過世後,對很多事情也淡了。

私生子的事只要於齊家榮耀無礙,她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如今,侯爺若是要昏了頭,棄齊家滿門於不顧,去搭救一個私生子,這在她就過不去。

“齊家如今在京中能有如今的榮耀,全依仗太後,我嫡親姐姐的垂憐,“齊夫人道,”侯爺可要想清楚了,當年因著先太子的事,她對林氏一黨是恨到了極點的。”

“何況,判決還沒下來,聽聞主審此案的江大人是個公正無私的君子。“

“若是無辜,自然會釋放,若是有罪,你去活動也是無用!”

齊國公被這幾句話點到要害,灰敗著臉,對著垂手聽命的管家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去了。

令齊國公失望的是,三日煎熬過後,判決下來,他的寶貝私生子被判五十個板子,流三千裡。

只覺一股氣血猛地自胸口處沖向腦門。

一瞬間,臉色通紅,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砰” 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齊國公府登時亂作一團。

在外界鬧得人仰馬翻、沸沸揚揚的時候,平章臺,算得上是京城裡最安靜的所在。

林熙仍然陪著陛下進學,殿下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公主後來竟真的再沒來纏著她了。

今日午後,是玄明大師的佛法課,公主也沒有出現。

大師慈眉善目中帶著些少年人的俊朗,手上帶著一串天竺菩提手珠,中間鑲嵌著些珊瑚蜜蠟,甚是好看。

比玄明大師給她的那串要精緻上許多。

林熙看著那串手串,聽著大師清潤的嗓音,漸漸瞌睡蟲就上來了。

陛下見她眉眼間已染上了幾分倦意,抬手擺了擺,“大師,中場暫且休息一番。”

平章臺的花園裡,早春裡杏花潔白、桃花嫣紅,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花香,清新悠長。

樹木鬱郁蔥蔥,雕樑畫棟、回轉遊廊間有座視野極好的觀雨亭。

林熙上了一下午的佛法課,簡直頭昏腦脹,眼下坐在亭中,端著一杯茶喝著醒神。

陛下身邊的小太監輕手輕腳地送來一個精緻的瑪瑙小罐子。

成衍開啟,湊到鼻尖聞了聞,是柑橘甜香的氣味。

他拉過林熙空著的那隻手,翻轉過來看她的掌心,幾乎已經沒有被責打過的痕跡。

他用食指颳了一點香膏,徐徐地塗抹在林熙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