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揉了揉自己湛藍色的眼睛,看著眼前出現在鏡子裡的人,掬起一捧清水,就此開始了每天都要老實進行的大工程,即洗臉刷牙。

……其實他也不忙啦。

否則這個時候也不會還能慢條斯理地賴在宿舍裡睡懶覺。

盡管在成為唯三之一的特級術師後,總監部那邊恨不得即刻開始把他當作牛馬一般的到處使喚,但說一不二的芽生站在他的面前,並說“我讓小悟成為特級不是為了來給你們打雜的,聽不懂這句話的就出門左走,立刻離開這個位置”。

……就像小時候的那樣,每逢才人開始對著他講大道理和所謂的正論時,剛好待在旁邊的芽生就也會把他拽到身後,擋住部分來自五條家長老們的視線。

那時的小小五條悟還沒有現在這麼恨比天高,只及芽生肩胛骨下邊一點的位置,還能被前者當作玩具似的拋到天上,然後再被對方rua毛,笑著說炸了毛以後的他像是團可以隨風飛走的蒲公英。

所以,其實他一直被站在身前的芽生保護得很好。

在成為特級後,他的生活和原來也沒有兩樣——上學在課堂裡走神或丟紙團、被老師罰去打掃偏僻的校園衛生、休息時間找直哉和傑到籃球場或足球場運動運動,然後去參加社團,再回到專門為高中部咒術班所準備的、相對隱蔽的活動區域和宿舍,時不時再聯合同期們對邪惡大boss·禪院甚爾發起挑戰。

他們之間應是“不是姐弟卻勝似姐弟”那樣的關系。

但最近的五條悟卻在心裡抵觸著見到這位鄰居家的姐姐大人,其中也沒有發生什麼複雜的事情,若是歸其根因的話——

大概也只是他自己在鬧別扭吧。

……

因為傑說,他或許不想繼續去當咒術師了。

聽到這個訊息時,當天兩人就一言不合地在學校裡大打出手了一番,嗯,而且是五條悟率先動的手。然後聞訊趕來的直哉和一個一年級的咒言師新生負責拉架,頭疼的家入硝子一邊給老師們打電話,一邊使用反轉術式給鼻青臉腫的兩人治療。

事後,五條悟就被芽生喊走談話了。

芽生不喜歡拐彎抹角地說話,所以在看到他時就選擇了開門見山。

很肯定、很直接地跟他說:“小傑只是不當咒術師了而已,今後你們還是同學和朋友。”

那不一樣。

心裡有個聲音這麼說。

意志不堅定的人是無法在咒術師這條路上走長遠的。——這是國中時,擔任過他們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常常喜歡掛在嘴邊的話。

當時的五條悟不以為然,還沒心沒肺地在和直哉做鬼臉,說“你這家夥可不要臨陣跑路”,對方則回以了一個超大的白眼,還哼了聲說“要你囉嗦”。

因為這是世家術師從小時起就深信不疑的一條路,五條悟從未懷疑過在自己或禪院直哉當中,有誰會放棄。

但……傑和他們不一樣。

芽生托腮,指尖把玩著一根簽字筆,忽然話鋒一轉地問道:“每個人所看到的世界都不同,那……在小悟的眼裡,看到的惠是什麼樣的?”

五條悟撅嘴,隨口道:“屁大點的小豆丁,和你有些像,但有時候又完全不一樣。”

芽生笑了起來,輕聲說道:“他在我的眼裡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寶物。而在某些人的視角下,又會變成我的弱點和他們的眼中釘……哪怕惠沒有做什麼,但當我們以自我的視角出發去審視他時,惠就已經變成了由我們所定義的人。”

“這就是我們所見到的世界的差別,帶有一定的偏見、一定的個人情感、一定的狹隘。哪怕是六眼也看不到別人的心吧,就算是小悟你也沒辦法看清每個人和每件事……存在爭執和己見是在所難免的。”

“……那傑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芽生:“欸——這個問題你該去問小傑本人的吧。”

“……”

五條悟低下頭,默默把架在鼻樑上的那副墨鏡戴板正,阻擋住來自芽生的目光,他覺得這個性格惡劣的大人能看穿他的很多小心思……和小時一樣的討厭,哼。

“還在不開心?”

“一般般吧,你都這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