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省,鄉下。

從臘月二十四起,每天晚上,村子裡的爆竹聲就沒停過,大年三十便在這一聲聲的爆竹聲中到來了。

廚房裡,女人坐在灶前,往灶膛裡塞了根木柴,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鍋裡燉著雞,香味饞得人直流口水。

“平兒,別看電視了,去村東頭喊你爹回來吃飯,”女人衝屋裡喊道。

“知道了,”江平戀戀不捨的從房裡出來,來到廚房。

“看到你弟了麼?”江媽問。

“沒哩,不是說上春晚嘛,到晚上吧。”

“快去喊你爹出來吃飯,一早沒見了人影,吃過飯還要祭祖哩。”

“知道了,娘。”

江平撒丫子往村東頭跑去了。

他比江瑜大四歲,今年二十三,沒念書,十八歲便跟著老鄉南下打工,五年的時間裡,他見識到了城市的繁華,也明白這繁華和他這樣的人並沒有關係。

五險一金是不敢想的,唯一的盼頭就是能學門手藝,將來進個大廠,當個正式工。

去年一年辛苦到頭,廠裡只發了八千的過年費,剩下的說是等明年開春再給。

江平也無可奈何。

新年將近,他早早買好回家的車票,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帶著這八千塊錢,買了給老爸的酒,給老媽的衣服。

當然也沒忘了給弟弟的鞋。

江瑜父母死得早,全靠伯伯嬸嬸拉扯大,兩人雖說並不是親生兄弟,但到底一塊長大。

等江平拎著大包小包地回到村裡,就收到了江瑜打來的電話,說是今年不回來過年了,要上春晚,還打了兩萬塊錢到他的銀行卡里。

春晚啊,江平只在電視裡看見過,裡面花團錦簇,燈火輝煌,臺上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衣冠楚楚,說話又好聽,好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

江平還以為江瑜是在開玩笑,可是看看銀行卡里多出來的那兩萬塊錢,又覺得弟弟不像是在說假話。

這兩天便一直守著電視,盼著啥時候能看到弟弟出場。

來到村東頭,江抗美和幾個老頭子在聊著天,手裡拿著一包煙,耳朵後面夾著一支菸,嘴裡還叼著一根菸。

“老江,你家二娃真的上春晚了?”

江抗美便露出不屑置辯的神情,“這還能有假。”

“你家那幾間破房還能飛出金鳳凰來?真要有錢,趁早推了蓋二層小樓。”

江抗美吐出一口煙,道:“我家二娃說了,不在村裡蓋樓,以後去城裡買。”

“你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以後還要當城裡人哩……”幾個老頭子一起嘲笑起來。

江抗美不屑地笑笑,覺得這幫人層次太低,實在太沒見識,不屑解釋。

看見江平過來,便拍拍屁股起身跟著回家了。

吃過中飯,忙活一下午,拜神,祭祖,貼春聯,收拾年夜飯,雖然忙碌,江平卻樂在其中。

等到晚上,年夜飯上了桌,屋外菸花爆竹聲響個不停,江平有點煩躁。

雖然一年到頭難得吃頓好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面對一桌子的雞鴨魚肉,愣是有點心不在焉的。

好容易等到江抗美喝完酒,一家人吃完年夜飯,已經八點多了,江平一溜小跑進了房裡,開啟電視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馮恭那張驢臉。

“你們城裡人都是屬蜂窩煤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我們農村人呢,屬大蘿蔔的,等有幾個眼了,也是讓你們給整糠了,她第一次進城啊,你就是送個貓,送個狗還得找個好人家勒,是唄!我送的是老婆啊!我不的臥底觀察一下啊!我們農村人讓你見笑了,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