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徐天虹接觸之前,我和毛筆的緣分,是柳體書法。那是我在大學時的啟蒙老師所傳,當時對於柳體字,倒是也很喜歡,也沒少了練,甚至還在我們的大學那個小圈子裡得過一個獎勵。不過,那樣的學習,那樣的鑽入,其實也只是淺嘗輒止而已,對於柳體的書法,我充其量也就是個蜻蜓點水,後來再也不摸毛筆,基本上也就全忘光了,所以在前不久的書法大賽上,我的軟筆弄了個什麼也不是。

而今天,當我坐在書桌前,心無雜物,非常專注、非常認真、非常投入地正式研究起歐體書法時,這種鑽研勁兒自然和大學時不能同日而語,現在可不是在大學時候的那種玩一玩的心理,而是志在必得、非要學好不行,我的努力程度要深得很多很多,對於歐體書法的認識自然也要深刻很多。

當一個人進入到了楷書法門後,他要面臨的是“顏柳歐趙”四大名家的選擇。這四大名家就像江湖中的名門正宗主流,每個門派下都是弟子眾多,香火旺盛,你必須得進了這些正宗門派,才會被人類社會所認可,但這四大門派又各有千秋,分別不同。

顏體書法,講究的是大氣、雄渾,飽滿、富足,寫出來的字像富翁,雍容華貴,儀態萬方,柳體書法則講究的是瘦硬堅挺,稜稜角角,極見風骨,像一個對皇帝忠心不二、秉性剛烈、寧折不彎的耿直大臣;歐體書法則是端正規範,奇正險絕,剛勁有力,很像一個有板有眼、規規矩矩的老學究,不容許你出一點兒的錯。趙體書法則以行楷為主,講究的是行雲流水,飄逸灑脫,自自然然,像一個活得瀟瀟灑灑的江湖遊俠。

透過對比我發現,歐體書法是最適合我的一種書法體。選擇這種書法才是我的正途、正道兒。

因為我的身份是老師,老師這個職業做得時間長了,人就會變得特別的規範、守禮,端正,而這些,正是歐體書法本身最具的特點,歐體書法同樣講究的是要端正奇絕,這與我的個性非常合拍;至於其他的那幾種書法體,當然我承認也是很好的,但於我而言,它們並不適合我的性格和職業特點,所以我現在練習歐體是非常正確的。

但這是我選擇的嗎,還不是。

我的入門老師,現在應該算就是徐天虹了,是他替我選定的歐體書法。

昨天,當他在知道我要學習書法之時,在那間簡易的小宿舍裡,他連想都沒想,就給我拿出了這本《九成宮臨習指要》,讓我回來後對臨,說明他早就知道了,我們這些當老師的人,最適合練的書法是哪一家哪一派。

選擇歐體書法,我絕對的沒錯。而且今天當我認真地從點、橫、豎、折這些筆畫開始練起的時候,我發現歐體書法真的是奇妙無比、奇美無比,不僅是字的筆畫美,結構更美,整體感同樣美,毛筆在紙上輕輕擦過,那種圓潤的感覺也很美,寫完之後,全身稍一放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那種愜意的感覺更美!啊,怪不得人們都說書法家們長壽,原來寫字是一件如此快樂的事情。

於是,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我就這樣呆在家中,認真地學習著歐體書法,那本好書,我看一會兒,琢磨一會兒,再試著拿筆寫一會兒,然後停下來對這本書再讀,再體會,然後再寫下去……

腳下的路,在向後延伸,眼前的世界,在逐漸地越來越開闊和空明!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匆匆而過。

時間過得是那樣之快,我沉迷於書法的世界裡,還沒有享受夠那個美妙的味道,中午的時間到了,啊,該做中午飯啦。

正要準備中飯,手機響了,我仔細地看一下,把我著實地給嚇了一跳,居然是我在書法大賽上的同臺夥伴,何小佳。

我接通了手機,問了好,裡面頓時傳來了何小佳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林老師您好啊,聽說您準備學書法啦,還去吳家鎮中學找了沈樹民前輩要拜師?”

嗬!我心裡真的是大驚,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小了,我這裡剛剛做了那麼點“好人好事”,馬上便有無數的人全知道了。

我對何小佳非常和顏悅色地說道:“是啊是啊,我想從今往後咱們也算同道啦,我們都是書法人了。”

何小佳很爽朗地在電話裡向我笑著說道:“恭喜恭喜,恭喜林老師從此也進入到了我們書法圈子!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什麼知道您的這事兒?告訴您吧,是您的名譽老師沈樹民先生和我們說的!昨天您拜師雖然沒有見到沈老先生,但您可是見到了沈老先生的女兒和大徒弟徐天虹了啊,昨天在您走了以後,徐天虹就把這些事打電話和沈老先生說了,遠在省裡的沈老先生哈哈大笑,說,您可算走上了人生正軌啦,他雖然昨天沒有在場,但看您的這份誠意,他也可以收您為他的‘名譽弟子’。這個名譽弟子嘛,就像……像什麼呢,像少林寺外的俗家弟子一樣,不穿僧衣、不剃度,但同樣是少林寺的門人,這說明沈老先生接收您啦,恭喜恭喜啊!”

啊,想不到昨天在我走了之後,還有這麼多續集故事,我的心裡又激動又溫暖,面對著何小佳的恭喜祝賀,我一時不知所措,連忙說:“啊啊……好,啊那什麼……同喜,同喜!”講完了才發覺,“同喜”這個詞兒一般是用在什麼婚慶場合裡的,我今天由於頭腦混亂,臨時搬用了過來,說完了之後便有些後悔,何小佳畢竟還是個未婚姑娘,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

何小佳一點兒都沒把“同喜”這個概念往心裡去,而是接著打電話說道:“林老師啊,沈老先生和我父親是好朋友,他知道我父親現在有一張省裡的近期‘書畫展’門票,便給我父親打電話來,讓我父親把這張門票讓給你算了,好讓你拿上門票後能到省裡好好參觀參觀這次書畫大展,開闊開闊你的視野!沈老先生說,得讓我們照顧一下你這個新徒弟……你說,我們能不給你這張門票嗎?”

“啊?有這等的好事?”我驚喜得差點叫出聲,連忙向了那頭致謝:“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太謝謝你,謝謝你父親啦……我得怎麼感謝你們家人呢,讓我想想……啊,對了,你父親是不是愛喝酒?我捎兩瓶‘北江大麴’過去!”

何小佳還是那麼爽朗地笑著說道:“不用不用,什麼北江大麴南江小曲的,我父親都不要,你就快點兒過來,到我們家一趟,把這張門票給拿走吧。”

“是是是,我馬上就去。”我答應著,風風火火地披好衣服外罩,下了樓,又直奔何小佳的家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