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醬油廠報道

周秉昆晚上回家，把今天白天的事情跟周媽講了一遍，周媽先是誇了自己兒子做的好事，末了說了一句，“你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兒回來！”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是吧，媽！”

“瞧把你能的！”

周媽雖然是在說周秉坤，但是那眼角和嘴角的笑意是怎麼都抑制不住的。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起來，穿戴整齊吃完飯邊決定去醬油廠報道，現在他就成了正兒八經的松花江醬油廠的工人了。蔡曉光確實待他不錯，短短几天的時間，就幫他辦妥了一切的手續。

不過任蔡曉光神通廣大，他也沒有想到，只是安排一個人進味精車間居然還驚動了醬油廠的書記。說起來，這醬油廠雖然有廠長，但是他們這些個廠領導隱隱約約是以領導班子裡面的一位女性為中心的。她是廠子裡的革委會主任兼支部書記，五十一二歲，短髮，據說以前是省高階法院的一位庭長，後來在醬油廠臨時掛職考驗。

當然如果只是因為她曾經是這個省高階法院的庭長大家也不至於說隱約以她為中心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先詢問她的意見了。這當然和她的丈夫，一位全國著名的軍.工學院的院長，開國少jiang，雖然現在還處於‘仍未解放時期’但是這年頭誰不准誰就給復起了，因此大家也都是多一事不少一事的，儘量也不得罪她。

不過這就苦了周秉昆了，也就是這位女性，她堅決反對周秉昆這個壯小夥非要去味精車間去和那些個體弱或是年齡大的人搶工作，她說味精車間嚴重超編，而出渣車間現在正需要人呢，出渣是個力氣活，正需要想周秉昆這樣的壯小夥！

於是乎，周秉昆這個曾經做了一兩年筆桿子的‘文弱書生’再一次的扛起鐵鍬做起了力工的活計，這出渣組還和之前周秉昆搬木頭不一樣，這剛出來的醬油渣就跟剛出鍋的熱饅頭一樣，因此這車間裡面溫度很高，你只要一進來立馬就逼的你把棉衣脫下來。

但是吧這出渣有需要把窗戶開啟，然後往卡車裡面裝，因此這前胸吹著冷風，後背燻著熱氣，一個冬天下來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因此這也是出渣車間經常性的招不到人的主要原因，有關係的都去了別的地方，沒有關係的他又進不來這醬油廠，因此也形成了一個怪圈。

周秉昆對於自己被分到了出渣車間，你要說他沒一點意見還真不可能，畢竟辦公室已經坐了一年多了，現在真要讓他乾點力氣活還真挺不習慣的，不過好在平時好吃好喝的供著，再加上經常練習乾爹教的那個養生拳，因此他的體格還真是沒的說。

他私底下還和塗志強掰過腕子，雖然這實戰經驗比較少，但是這把子力氣還真是不小。

往後的時代，那是一個群雄並起的時代，走南闖北的路上還真不太平，有一副好體格子怎麼樣都是有好處的，再說了，這套拳的精髓之處周秉昆現在還不知道呢，褚翰林可是憋著壞沒告訴他，不過啊，等到周秉昆實際操作的時候就什麼都明瞭了。

話又說了回來，周秉昆領了衣服被人帶進工作地點，他便遇到了自己新的工友，和他一組的兩個大小夥子，一個呢叫呂川，絡腮鬍子，年紀輕輕兩腮已經颳得鐵青；另一個叫曹德寶，長的呢是相貌堂堂的，還梳著一個大背頭，綽號是“五四青年”，廠子裡的人都叫他“五四”。

不過周秉昆倒是透過和他倆的聊天得知了這樣的一件事：廠裡的兩名老出渣工都出了事，都查出了風溼性心臟病，一個呢，發病去世了；另一個在廠裡看大門，啥活也不能做了。

當然了，他倆在這討論的結果都是一致認為，這兩名老出渣工的命運就是他們兩個的未來，當然了，如果是以前的周秉昆咳嗯呢該還不覺得，但是現在的周秉昆很明顯的就衝他倆的話裡聽出來了一股子抗拒的意味兒。

一方面應該是對自己命運的不看好，對這份工作的抗拒，但是又不得不靠著這份工作吃飯；另一方面則是對於自己這個新來的人的抗拒，他們自己也知道來這裡，並不是周秉昆所能選擇的，單著並不影響著他們把那些個負面情緒全部給撒在你身上。

因此周秉昆剛來醬油廠，隱隱約約的好像就要被孤立的樣子。

但是周秉昆的不在意，好像反倒是加深了某種氣焰，他剛來這醬油廠沒幾天，關於他的謠言就滿天飛了，當然了，都是一些無稽之談。

大家都傳說他是走後門進來的，家裡關係極其硬，在木材廠的時候就是因為自己太過於調皮搗蛋，最後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說他的父親把他‘放’在這出渣車間是為了對他進行懲罰；最離譜的一種說法是他是父親的私生子，也因此只能夠帶在醬油廠的出渣車間這種地方。如果是親兒子肯定不會把他放在這種鬼地方的。

當然了，謠言傳到這裡，周秉昆相信它們肯定不是最開始的模樣了，至於說是不是呂川和曹德寶傳的這些個謠言其實不重要。

因為就在這天中午，周秉昆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後面有三五個人正傳著他的謠言，其中他的同伴還拉了拉他，讓他小聲點，結果沒想到這人愛面子，還非要加大了嗓門說話，周秉昆扭過頭，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沒成想這一眼像是遇見烈火的乾柴一般，瞬間點燃了那個男人的淺薄的自尊心，伸出手指著周秉昆嚷嚷道：“你再給我瞅一個試試？！”

隊尾的呂川剛想上前，畢竟當初這謠言有他的一份功勞，所以他的心裡是對周秉昆懷有一絲歉意的，但不料卻被曹德寶拉住了，只見他盯著前面說道：“再看看，再看看。”

周秉昆聽見那人嘴裡往外崩著的汙言碎語當下也是生氣了，本來自認為‘文化人’的他是懶得搭理這些個人的，教育程度、家庭情況都不一樣，說實話壓根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但是這嘴實在是忒臭了，當他的嘴裡突然‘問候’了一句周媽的時候，周秉昆一個箭步上去，一腳把那傢伙踹出老遠，跪在地上捂著肚子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一個組的工友趕緊上前扶起了他，結果這小子面目猙獰的對著幾個工友說道：“哥幾個，給我幹他！”

其實這年頭工友打個架很正常，但是很少有人直接在工廠就幹了起來，畢竟有份工作確實不容易，興許是少年意氣吧，這幾個人猶豫了一番還真就圍上了周秉昆。

曹德寶和呂川一看，當下把碗一摔，這特麼的我們雖然再不喜歡，這特麼也是我們的人，什麼時候容你們這些外人教訓，更何況這幾個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味精兒車間的，那就更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