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南港。

全副武裝的易卜拉欣等待著船隻靠岸,交代完部下後,便帶著兩名親衛前往南港縣衙,找到在書房裡看書的王直,恭敬行禮,單膝跪下,甲片碰撞的聲音,表示下跪都用了相當的力道。

“東家。”

雖然稱呼是東家,但實際上,易卜拉欣對於有救命之恩的王直,一直是以主人相待,但王直並不喜歡主人這個稱呼。

他曾說:“當東家給大夥找生計已經很累了,當主人還得負責你們的人生,我可擔不起。麻煩大夥還是學著自力更生,自己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王家的經營理念一向是義,所以王家對於所有員工都是盡力培養,不但不怕他們跳槽,反而鼓勵跳槽、創業。

有些時候越是如此,就越是沒人離開王家。

便是從王家出來的人,也都與王家保持著緊密的聯絡,生意上合作共贏,戰略上守望相助。

正是如此。

王家的根基可以說在地方扎得極深,他們培養的人才進入各行各業,哪怕只是小門小店,也是觸角的一部分。

易卜拉欣加入王家後,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主人,不,東家。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明白王家的底蘊有多麼深厚,也才明白,他們奧斯曼也好,西羅洲的各國也好,所謂的國王,所謂的皇帝,不過是無根之浮萍。

他們賴以生存的,唯有強權。

“帕夏,你加入王家幾天了?”

“十一月零三天了,先生。”

易卜拉欣帕夏,他還有更長的名字,但在大明,這就是他的全名了,他知道自己在奧斯曼的家人會面臨什麼,但他不敢去想,只願忘掉過去,好報效東家的救命之恩。

可王直接下來的問題卻讓他愣住了。

“帕夏,想回家嗎?”

“回家……”

易卜拉欣恍惚失神,許久,他低下頭,面色暗沉的說道:“我已經沒有家裡了,先生。”

王直放下書本,起身,走到易卜拉欣身旁,按著他的肩膀,說道:“不,你有家,伱的妻兒的亡魂還在故鄉徘徊,等著你去接引他們安眠。”

“以仇人之血,祭奠亡魂,方能安息。”

易卜拉欣渾身一抖,他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無法相信,他顫抖的說道:“蘇萊曼也好,塞利姆也罷,他們是皇帝。”

“哪怕奧斯曼不如大明,但那也是一個帝國。”

“他們有兩千萬人口,廣大的疆域。”

“而王家如今尚且處在戰爭當中,想要攻伐下那樣一個龐大的國度……”

易卜拉欣說了很多,他想報仇,死都想,但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陷東家於不義,他正在盡力勸說王直暫時放棄攻打奧斯曼的想法。

王直沒有任由他說下去,他將易卜拉欣的肩膀按緊,盯著易卜拉欣的眼睛。

許久,等易卜拉欣停住了話語,他才說道:“你知道安南嗎?”

易卜拉欣愣了下,他當然知道安南,大明去年才南征拿下這塊領土,不僅僅是安南,還有幾乎整個半島,勢力一直延伸到滿刺加……

“朝廷也打算西征?”

“可就算這樣……”

他還沒有領悟到重點,想說些什麼,王直卻打斷道:“沒有西征,朝廷不會因此派遣軍隊,我們能夠給你的,只有一個百人的顧問團。”

“你自己招人,找那些明白大明興衰便是四海興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