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男子授田30畝,女子授田15畝。”

“按照這個標準,照料十五億畝耕地,只需要五千萬壯勞力。”

“剩下的人呢?”

“女子也不是都在織布刺繡的,也沒有那麼多活計,許多女子也在下田,男人當牛用,女人當男人用,才是常態,孩子還要幫家裡做農活呢。”

“假設剩下的女性都可以紡織。”

“整個大明,起碼還有兩千萬壯勞力需要消化。”

“但,各行各業加起來,消化得了嗎?它消化不了,等到機械的發展越厲害,生產需要的人也就會越少,而人口則會越來越多。”

“結果是什麼,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為錢而服務,你有錢,你就可以調動百萬、千萬的人,你將比春秋戰國時期的貴族,擁有更高的權力和享受。”

“知道嗎?那些離開了耕地的人……全都是無根之浮萍。”

“而種田,又根本不賺錢。”

“農民依舊要受你控制。”

“在生產力足夠發達的時候,只要沒有什麼道德的枷鎖,你對這個社會的控制將是……前所未有的極限。”

“你可以成為絕對的奴隸主。”

“會比分封更加穩定,會比現在更享受。”

這樣的權力是許銘從未想象過的,也不覺得從古至今,誰有這樣的權力,哪怕是秦始皇,也無法做到這一步。

秦始皇必須保護庶民,因為他需要庶民為帝國生產。

而未來,他們不用顧慮這些,因為,人太多了,甚至,不需要人,只需要機械就可以……

“可是,張執象說,如果那樣,我們必然與平民發起戰爭。”

“而我們必然失敗。”

“我認為他說的沒有問題。”

許銘並沒有那種不知所以的傲慢,他很清楚他們過去擁有的富貴並非是因為他們的優秀超越了凡人,而是他們許家幾代人的累積,才有了今天的威勢。

任何會固化利益階級的選拔機制,必然只能選拔出一小部分人才。

大部分人才都還在平民當中。

他們只是沒有機會,亦或者沒有受到該有的教育而已,一旦亂世,那就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了。

許銘會思考,徐階很欣慰。

至少合作伙伴不蠢,這是好事,他笑道:“張執象說的沒錯,他敢說出來,因為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是純正的陽謀。”

“針對這種陽謀的最好辦法,不是順,也不是逆,而是繞過它。”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打敗張執象的最好辦法,就是我們比他們還要公平,以至於過分的公平,讓公平成為一種信仰、狂熱,不容任何置喙。”

“起初,我們會比他們厲害,等擊敗他們後,這種公平就會妖魔化。”

“在妖魔化的公平之下,已經是荒誕的遊戲了。”

“這個時候,我們只需要暗度陳倉便可,摘取那顆文明果實,然後……”

徐階說著話,走到了一旁的荷花池,他緩緩蹲下,一把伸出手,擒住了一條鯉魚,舉在許銘面前,捏死。

“儲存文明果實,主動毀滅文明社會,以公平為不容置喙的信仰,在他們認為的極其貧瘠的資源條件下,給予他們公平,禁錮他們的思維,便可永遠永遠的……奴役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