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而求學,助力自己良多的老師發出疑問,季秋不在意的笑了笑,捧起了杯中茶水,看著那飄蕩著些茶葉的熱茶,輕聲開口:

“帝位,有這麼重要嗎?”

“一世稱尊,燦若驕陽,可說到底,卻也不過只是一世榮華富貴而已。”

“老師,你忘記了麼?”

“我年少之時曾與你說過,我所求的,除卻我自身的修行之外,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有些東西,我與你也說不太明白,因為你不是我,所以可能不太懂。”

“但是我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時至如今都未曾動搖,哪怕付出偌大代價也不後悔,憑此事蹟,想來您老,也應該看出些什麼來了吧?”

對於此回答,對坐文士露出沉吟,良久才開懷一笑:

“若論及至誠至性,你小子可比老夫強多了...”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不坐那張皇位,後面該如何治理天下,該如何平定四方門閥世家,又該如何實現你的承諾,去叫這天下人都吃飽飯,穿厚衣,有修行之機?”

“若天下兵戈四起,皆欲奪帝業之基,打著光復大炎的旗號征戰不休,你又該如何自處?”

文士表情微凝,隨後語氣一轉,句句犀利直戳人心,盡都是些頗為棘手的問題。

這都是季秋需要仔細考慮的東西。

但對此,這道人又怎會沒有做好準備?

季秋的表情坦然自若,好似早有預料,他對於鄭修的疑問,只是道:

“總要有人去做的。”

“鄭師你要知道,這人吶,都是一種會逐漸習慣的物種。”

“我今日廢了帝位,定是會引得天下譁然,人心浮動,但若抗了過去,再過上五年,十年,境況又會如何?”

“當平民百姓逐漸適應,雖階級這種東西隨著力量的產生,永遠不會杜絕。”

“但最起碼,我之期許若真能成,當普通人望向最上方時,他們的目光裡,就再也不會摻雜著那種不敢直視的恐懼感了。”

“以往他們看著皇帝,是會帶著奴性去看的,但我希望未來,他們看向太平道的道主時,目光不再是帶著奴性,而是帶著敬意。”

“我覺得人的膝蓋,總得來說,還是應該值錢些的,這是一個種族發展的過程之中,所必須要具備的一點。”

“修行之道,首重修心,無論哪道,皆是如此,而啟迪民智,便是修心。”

“我如此說,你能懂嗎?”

“到了那個時候,可還會有人願意,有個站在最頂點的人,去奴役他們?”

“想來,應該是不會再有了。”

“我沒見過什麼天下大同與太平盛世,但想來我想象力所能創造的極限,便應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