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錢特雷弗還是捨得的,一杯啤酒很快地就送到了那個主講者的手裡,對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後才對特雷弗說道:“年輕人,你知道天堂島嗎?”

主講者的這句話引起了原本圍繞他聚集起來的聽眾的不滿,一個人嚷嚷到:“嘿,扎多克老頭子,我們正聽到了黃金寶藏的部門,你怎麼又從頭講起了,又想騙酒喝了!”

“閉嘴吧!你們這群吝嗇鬼,我講了半個晚上,你們只給我了半杯啤酒!”扎多克對原先的聽眾很是不滿:“老頭子將噩夢從記憶深處翻找出來,只是想換一杯滋潤喉嚨的啤酒……”

特雷弗不管他們的矛盾,慢慢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然後打量了一下那個主講者扎多可——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子,很瘦,但是很高,坐在同樣高度的椅子上,他要比周圍的一圈人高出一頭。

這個自稱叫做扎多克是一個殘疾人,左臂手肘之下全都沒有了,右手只剩下大拇指、食指和小拇指這三根手指頭,但是這三根手指抓著酒杯的時候穩穩當當的,可見扎多克很早就是這幅樣子了,常年的生活讓他習慣了使用那僅剩的三根手指。

此外,扎多克的臉上有著一道又一道痕跡,看起來像是刀傷,左耳朵的下半截已經消失了,有一刀橫著切過了扎多可的鼻樑,將他的鼻樑骨斬斷;他的左鼻腔還缺失了一塊,沿著刀痕向上看去,就會發現那一刀不僅劃開了扎多可的鼻子,還差點奪走了他的左眼,但唯一完整的雙眼卻非常渾濁。

——那些傷痕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了,結痂形成的疤痕已經消失,但是那一道道的痕跡流了下來,讓扎多可的臉上遍佈溝壑,看起來恐怖極了。

和周圍的人互相咒罵了一陣子後,扎多克開始了自己的講述:“年輕人,你聽說過天堂島嗎?”

沒等特雷弗張嘴說話,周圍聽眾中的一個就開始了嘟囔:“那是一個島嶼,又被稱作舍密斯蓋拉,是宙斯建造的島嶼,上面遍佈黃金和由神明打造的武器。最關鍵的是,只有女人允許被生活在那個島嶼上。”

“那種生活在天堂島上的女人自稱亞馬遜人,全部都是身材高大形貌姣好的女性,就和希臘的女神雕像一樣美麗,並且因為宙斯魔法的緣故,她們永遠長生不老,保持最美麗的年齡。”

接著就是一些充滿惡意的、下流的揣測,這些話語引起了陣陣鬨笑。

就在話題向著某個不可揣測的方向愈演愈烈時,扎多克憤怒地用僅剩三隻手指的手掌拍了拍桌子,近乎咆哮地說:“停止你們的話吧,天堂島那地方,我比你們熟悉!”

扎多克的憤怒讓周圍喧鬧的聽客安靜了下來,然後這個老人的雙眼開始放空,就好像眼前的空氣中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在,在喝了一口啤酒之後,扎多克開始了他那冗長的、回憶式的講述:

“那是我很年輕的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我是一個貧窮的漁夫的兒子,家裡有好幾個兄弟姐妹,最為年長的我早早地就和父親一起出海打漁,每天出門很早、幾乎在太陽落山之後才能夠回家,除非是極端惡劣的天氣,不然沒有休息的機會。即使是這樣,我們的日子依然過的緊巴巴的,每天吃的東西除了魚還是魚,家人只能夠維持一個餓不死的狀態,能夠吃得上黑麵包就已經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雖然吃的都是一樣的食物,我卻長的非常高大強壯,家庭的重擔逐漸從我父親轉移到我的肩膀上。”

“那時候所有人都過得非常不好,就算是最為繁華的大城市,工人們每天至少要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他們作為洗衣女工的妻子必須沒日沒夜地替人清洗衣物才能夠稍微用黑麵包填飽肚子——所以我們一家雖然生活得很貧苦,但是很幸福,因為我們所見到的所有人都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我永遠記得那一天,那條卑劣的老狗!”

然後扎多克用很長的一段時間去咒罵著一個人,彷彿那個人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是瀆神的惡人、是卑劣的人販子一般。

很顯然,扎多克對那個人充滿著恨意,徹骨的恨意,以至於幾十年的時間過後,再提到那個人的時候依然怒不可遏。

罵了一大通之後,扎多克喘著粗氣,繼續了自己的故事講述:

“我的家鄉是一個港口,但是因為地形和航線,每年只有很少的船隻會停靠在我們那裡,所以我們無法依靠地理優勢來過得更好。每當有船隻停靠,對我們來說都是難得一見的日子,因為船上的水手會拿一些我們所必須的東西來跟我們交換一些生存物資,或者是僱傭我們村子裡的人去搬運一些貨物——只用替他們工作幾小時,我們能夠獲得的收入比得上一星期打漁的收入。這一切直到那一天,那個人的到來。”

“那是一個遠航的商人,雖然幾十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他的名字,塞尼奧爾·吉姆雷特。塞尼奧爾只有幾條破船,每次航行運送貨物只能夠賺上很少的一筆錢,但即使是這樣,他過的日子相比我們這些貧窮的漁夫來說依然如同天堂一般。”

“然後有一天,塞尼奧爾又一次停靠在了我們的漁村旁,但這一次他那三艘破船隻剩下了一艘。不過一貫吝嗇的塞尼奧爾居然沒有因此而傷心,反而顯得格外亢奮,甚至直接用白銀以及黃金向我們購買物資,即使他付出的黃金白銀超出了我們賣出的貨物的價值幾十倍,他依然樂此不疲。”

“該死的塞尼奧爾說他發現了新的航路,找到了新的商機,那是一條別的人都沒走過的路線,航路的目的地通往一處神秘的古國。在那個國度裡,當地人有著肥沃的土地,每年收割的糧食將倉庫堆滿,吃也吃不完,所以用來釀造誘人的、如同清水般澄澈的美酒;當地人還非常精通放牧和狩獵,馴養的家畜漫山遍野,比人的數量要高出很多倍。”

“那個國度的人每天都吃著肉食、主食是精美細膩的用麵粉做成的糕點,喝著比黃金還要昂貴的美酒——就算是城市裡的工廠主、生活優渥的貴族,在飲食方面也比不過那個國度的平民。”

“而且當地人喜歡用珠寶和黃金白銀做成的首飾來裝點自己,手鐲、項鍊、頭飾、就連穿著的衣服上也摻雜得有黃金做成的細線,甚至家裡的廚具也是由黃金白銀做成的——但這還不算什麼,那個古國的統治者有一座宮殿,全部都是用黃金做成的,就連腳下的地板也是,黃金的地板打磨的和鏡子一樣。”

“但是相比之下,古國的加工技術卻落後得很,用來騙非洲土著的玻璃球都能夠在那個古國換取數倍重的黃金,更不要提玻璃杯、懷錶一類的東西了。塞尼奧爾去的時候船上裝的是廉價的貨物,回程的時候卻裝滿了黃金與白銀,僅憑那些黃金,他可以買一個貴族的名號了。”

“可是歸途並不順利,這條航線之前一直沒有人走,就是因為它太過危險了,塞尼奧爾的一條船觸礁直接斷成了兩節,為了不讓另外兩條船也觸礁,所以沒有靠近那條船,因此觸礁的船上的黃金和水手一個都沒有救上來;另外一條船則是被海上常見的風浪直接打爛了,水手們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海浪拍近了海底。”

“但即使是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財富,塞尼奧爾此行的收穫是他原本身家的幾千倍甚至更高,所以在休息停留了一陣子之後,他購買了兩條新的大船,開始招收新的水手進行航線貿易,而我們村子裡的年輕人們也經受不了貧苦的折磨,登上了塞尼奧爾的船,其中也有我。”

說到這裡,扎多克老人發出一聲懊悔的哭聲,又灌下一口啤酒,停頓了幾個呼吸才繼續講述到:

“因為常年在海上捕魚為生,村子裡的年輕人是最優秀的水手的候選人,塞尼奧爾只是剔除了一些身體瘦弱、年紀較大或者太小的人,將我們全部招攬到了他的大船上,成為了他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