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周到這兩日,將這‘裝修改建’專案接上手,那便風風火火,大開大合的去做了,也樂得伍子胥帶著那爺仨到處玩樂。

這兩天,不光那緊挨大路的北門樓子,竟是將北邊的整段院牆都給扒了去!

每隔一段二三十米另立門戶,一時間開了七八個新門,然後在這段北牆院內高高支起房柱,搭上房梁,自東往西搭了個囫圇的天頂。

起初伍員與伍沔不解,但經周到講解,來日早間這頂下便是擺放瓷器的‘小市’,然後以門相隔,若分歸類別出售,於記錄也好,歸帳也罷,都可簡單分明。

二人這才恍然大悟。

可不光北牆,東門向來多為宅院正門,周到直接將東門又給改成了個更闊氣的門樓子,還標新立異的在門上正中掛起了匾額,上面即不書上‘伍瓷’‘瓷莊’,也不書‘八路通源’一類,而是在匾上寫了‘家和萬事興’這幾個大字。

他想著除了自己,這世界上,就連李白也看不透他這個梗……其實連周到自己也不知道,他這是想家了,小時候老家的宅子,門樓上正是這五個字。(夾雜了私人感情,抱歉)

當匾額掛上去的時候,周到叉著腰站在門樓子下看著,不由一陣哈哈大笑。伍沔倒覺得周到這話寓意似乎不錯,大家和和氣氣那才能長久做買賣嘛,就非常合自己心意,一時間對這話極為推崇。

東門樓子後,周到又讓人擴起了長廊,直通前院正中,欲起一棟兩層高樓。他沒有圖紙,也不知構造,只能請教李白。合著李白的說法,又加上了自己記憶中影視裡青樓的樣子,將想法糅雜了一起,託伍沔去請來公輸班幫忙。

第二日傍晚這公輸老哥不光人到了,還給周到帶來了他心心念唸的‘廿一弦’。這可把周到給高興壞了,當下令阿貝將琴小心收起,拉著公輸班和伍沔便要去小酌幾杯。

“哼。”

周到貪杯,飲酒時每每到開心處,便會控制不住,多喝幾杯。喝多了像個死豬一般,然後難受的時候,還會胡亂地哼哼唧唧,阿貝向來討厭他喝酒。聽到師父又要跟人喝酒,本來喜悅不已,當著寶一樣抱著琴盒的阿貝也不走了,拉著一張臭臉將琴豎著放到周到跟前,道:“就知道喝酒,喝完酒臭死了!要藏琴,自己放去!”

二人見阿貝這小丫頭,當弟子的,竟然敢管起師父來了,不由都樂了。周到也跟著二位老哥笑了起來,他自不會因落了麵皮就訓責阿貝,心裡反而美滋滋的。

他心道平日裡還真是沒白疼這倆好徒兒,現在這阿貝教的都快跟親閨女一樣了,會心疼人。

老伍和公輸班不禁逗起了阿貝,故意數落周到,開起了玩笑。他們這正笑鬧著,今日的伍員也領著阿包,手中大包小包的掂著東西回來了。

阿包瞧剛進門就碰到了師父,可嚇了一跳,趕緊將手中的禹蟲小籠拿布蓋了,求助似的交予伍員身後的一個虯髯漢子手中。那漢子似是挺喜歡鬼靈精的阿包,當即也笑著接了。

伍員這兩日與眾人相處的極為愉快,和他們也從不見外。眼見這邊又有樂子可圖,趕忙快走兩步,待他在一旁聽明瞭前因後果,也頓覺有趣。

他人一向心思活絡,聽了明白便笑著提議道:“阿貝妹妹,我瞧人喝醉了,多是在自己府上,心中自在。不如今日我們到外邊喝酒去,若周先生喝醉了,我們便將他丟下,哈哈,好生讓他記得……再者,這琴也新穎,正好試試音色,可否?”

“喔!?”阿貝聽了,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當下抱起琴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眾人這便就開開心心的跟著伍沔叔侄倆,一路來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舞曲館子。

周到和兩位愛徒還是首次來這地方。阿包見那館子竟有四層高,整個大館雕樑畫棟,就連梁樑柱柱都紅紅綠綠的,整個燈火通明,各處蜂蠟似不要錢的點著。心裡一下子就虛了,人也不覺做作了起來,怕稍後失了禮,便欺隨著伍員身後,低聲詢起了內中情況。阿貝也不說話,卻是豎著耳朵在一旁偷偷聽著二人談話。

伍員自是對阿包知無不言,細細答對。他正說笑間,忽而想到什麼,話鋒一轉,卻是對周到笑道:“周先生即通音律,這‘廿一弦’的琴也甚是新穎,想來對這種舞曲館子也甚是熟悉了。”

伍員這番試探實是靈光咋現,整句話開口如水到渠成,周到自是不知他話中深意,他也是往常一般,有話直說,笑道:“這音律我也是略通一二,這曲舞會館,我卻不曾來過。”

伍員見他這話說得似乎滴水不漏,但細細品著,心中不禁反覆琢磨:通音律而不曾入樂館,若不曾入得,他卻又鎮定自若……難道他真的是來自方外仙門,在這紅塵遊戲的?

他哪裡又能猜到,周到心說:你們這什麼舞曲館子算得什麼?酒吧夜場早在哥大學那會兒都是常客。

一行人來到這間曲舞館內,只聽得這館內隱隱編鐘輕鳴,古琴微箏,周到興沖沖往堂內瞅去,只見過了堂,館內中空,後面是一個圓圓的小院兒,院內也是一片燈火通明,中央有高高的臺子搭設,上有舞女隨著一側仕女編鐘正在曼舞。這跳的是啥?周到也看不太懂,欣賞不來,不由興致缺缺,失望起來。此時卻見院中正對大門立有一方奇石,石上刻曰:孟春太簇,四個大字著實醒目。

“呀!”周到不由一愣,遂止不住開心道:“不凡不凡。”

這字中意思,周到自是曉得。

當年和小妹一起學琴的時候,那教琴的是個大媽,似是大學退了休的老師,平日裡除了教他們樂律,又常常免費給他們補習古樂知識,那會兒可有一陣,他見到這個老師就頭疼。

這四字來歷自是孟春之月,律中太簇。周到歷史沒過關,也不知道在那個世界,這會兒是否便通了這五音十二律。但他曉得,孟春為歲首,太簇為律首。這簡單四字相合真是既含蓄又霸氣,妙不可言。適才他還以為這間舞樂館也就是夜店,現在他心裡一下子就昇華成維也納音樂廳了。

待再看那臺上舞蹈,頓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意,細細看去,他忽然明白了,那舞蹈似乎是在講述什麼故事……

“公輸老哥。”周到不由拉了拉公輸班,偷偷問道:“這舞蹈跳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