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這老伍相熟,日子久了,周到也清楚他這脾氣是來得快,去得更快,風風火火的,啥事也都不往心裡藏,直來直去,過去了便算。

他見伍沔端起杯子咕咚喝了口茶,雖然氣哼哼的,卻也未必真的放在心上,便繼續往下說道:“我聽人說,這城主可還有一個胞弟吶?”

“倒騰了半天,你講的是公子員啊?”伍沔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又接起了話來。

他沉吟了片刻,坦然道:“阿員這孩子與偶常來往,老周,你!你想讓偶幹什麼,就照直講吧。”

“讓公子員入股!”

“什麼?”伍沔一時沒聽明白:“什麼股?”

“入股。”周到笑著解釋道:“我是這樣打算的,我們將這瓷坊之後得來的錢布拋去花銷後分成四股,老伍,你出資出力最大,當受兩股,我算一份,這公子員也算一份,你瞧怎麼樣?”

“嘶……”伍沔略微沉吟一番,心中便有了計較:“老周,你的意思是說,這瓷坊……偶二人守不住?”

“老伍,此事茲體甚大!莫說是你我,就連公子員也不一定有這個威望。”周到只得慎重答道:“你信我!其實非伍尚公子不可,這姑蘇城內除了申地氏族可還有吳地遺族呢。而尚,員本是一家,員公子入股也倒無妨。”

伍沔考慮了一番,遂點頭道:“那就這麼辦,不過偶覺得這股份須得拆出五份,老周你與偶各持兩份,偶這心中才安生。”

周到自是推辭一番,伍沔見周到也是副犟驢脾氣,這才推他不過,依他分四股作罷。

伍沔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道:“如果沒有他事,偶這就到城內中尋阿員去!”

“不急不急!”周到又笑著壓了壓手,提起壺邊給他續杯邊道:“杯中這茶,名喚碧螺春,生於嶼首山南鄰近震澤處。日後如若推廣得當也是一份大生意,正好與我們這杯子水壺打著包的人傳人,也省得麻煩,還有我們今後需求的瓷石和製作青釉料的鈷石也多出自嶼首山北。老伍啊,這可是咱們以後的命脈,可得打探清楚了,嶼首山到底是有主還是沒主,有主便買下來!”

伍沔盯緊了周到的眼睛,反而在心中試探了起來:“那要是無主之地呢?”

周到一陣哈哈大笑:“既是無主,那便是天下之地,那天下之茶自由得天下人去摘!我們採得,難不成天下人就採不得嗎?”

伍沔聽了,只是邊眯著眼笑,邊自顧自地吹著杯子,也沒多做表示。

周到見跟伍沔提出買山這事兒,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就給應了,心道老伍這哥們兒是真的有錢啊。

然後周到又接著試探道:“我聽說震澤北邊荊邑是製陶的好地界,此處的陶泥也是一等一上佳的。所以我就想著,待公子員入股之後,咱們索性遍地開花,在荊邑也建一處陶坊,我適才畫的那壺中也有陶器,而且近日我還在構思,如何包裝一種‘紫砂壺’,嗯……這個陶坊之後必定大有用處。況且,與瓷坊比起,這陶坊也就花不了幾個金布了。”

“這倒不必麻煩。”伍沔笑道:“家中有族兄正在那荊邑定居,瓷坊內多有匠奴還是族兄換與偶的,偶向族兄購得便是。”

“如此甚好!”周到的心也安了下來:“那剩下的就是在蘇城內挑選一處合適的鋪子了。放心,呵呵,這鋪子整改裝飾我一定親自佈置,正式開市當日,我另有計較。”

【十三絃!】李白恰在心中提醒道。

伍沔剛要說些什麼,只見周到神色古怪的輕輕拍了一下額頭,然後補充說道:“對了,老伍,我還要託你購得一些上好絲絃。唔……尋一位精通木藝的工匠,還有……”

“打住!打住!”伍沔立即站起身來,連忙擺手道:“事不宜遲,那偶這就進城尋阿員去!嗯,絲線沒有問題,至於木匠咱們瓷坊就有,你自個兒尋去!”

說罷他舉杯‘噸噸’仰頭將茶喝了,喚著倆家奴扭頭就逃也似得躲走了。

這來的時候,埋怨老周不能給自己解憂,他愁。

可走的時候,憂是解了,可這頭緒又太多了,都有點捋不清了,他也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