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家的事,好奇地問:“那是因為什麼?”

“小勃律王幾乎在公主姨娘下嫁給他的同時,迎娶了吐蕃的一個公主。吐蕃不但給了好多嫁妝,還去了好多人,有吐蕃的大臣,有武士。這不是平凡人家的婚事,這是政治婚姻。”

“啥叫政治婚姻?”

“就是小勃律王更喜歡誰,那小勃律國就會倒向誰。公主姨娘勢單力薄,肯定鬥不過吐蕃公主,所以咱爹要留下來幫她,說是幫公主姨娘其實是幫大唐。”

“後來呢?”

“想想咱爹挺厲害的,可能那會兒他已抱定必死之心,一介書生,在小勃律國的朝堂上舌戰群雄,面對凶神惡煞般的吐蕃人絲毫不懼,折服了好多小勃律國的大臣。”

韓平安撓了撓癢癢,接著道:“小勃律王對咱爹也很敬佩,不但讓吐蕃公主和吐蕃使者約束部下,不許他們加害咱爹,還把咱爹待若上賓,所以我過得也很舒服。

我打記事起,小勃律的那家裡就有十幾個奴婢。我娘不是帶我出去玩,就是帶我去公主姨娘那兒玩。公主姨娘把我娘當親姐姐,別提多喜歡我。

只要我去了,公主姨娘只會抱我,絕不會抱她跟小勃律王生的兒子。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我,後來連蘇達都跟著沾光……”

隱娘很羨慕他的童年,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問:“再後來呢?”

“我六歲的時候,公主姨娘生病了,肚子總是疼,可能是闌尾炎。可就算能確定是闌尾炎,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疼,她走得很痛苦,真是活活疼死的。”

“什麼是闌尾炎?”

“一種病。”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尤其在這個缺醫少藥的世界,連患上小小的感冒都可能會死人。

韓平安暗歎口氣,繼續道:“公主姨娘死了,咱爹沒理由再呆在小勃律,操辦完公主姨娘的後事,就和我娘一起帶著我準備回長安。結果還沒走到龜疏,我娘又病了,上吐下瀉……”

最親的人和最疼愛他的人,竟在一年內相繼死了。

隱娘終於知道他為何那麼害怕生病,終於明白他為何總說人生苦短,要及時吃喝玩樂。

不過他遇到的這些事,跟自己小時候遇到的那些事相比,又算得上什麼呢?

隱娘不由想起自己六七歲時跟爹一起逃命的情景,到處都是馬賊,見到的遇到的全是壞人,晚上根本不敢脫衣裳睡覺,更不敢點火取暖,好不容易獵到只野兔也只能生吃。

韓平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緊摟著她手臂驕傲地說:“咱爹的官做得不大,但在長安的名氣卻很大,就是因為咱爹冒死拖住小勃律七年。雖然小勃律最終還是反了,但為大唐爭取了七年時間。”

“爹真厲害。”

“是啊,咱爹絕對是最偉大的外交官,沒有之一。”

“外交官是做什麼的?”

“專門代表朝廷交涉的官員,不過用外交來形容好像不太合適,那會兒小勃律並非外國,而是大唐的屬國。”

……

韓平安說著說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隻緊捂著嘴的手所驚醒,正迷迷糊糊地想推開,就聽見隱娘在耳邊低語:“三郎,刺客來了,別大聲。”

韓平安心中一凜,下意識睜開惺忪的雙眼。

隱娘全神貫注地聽著外頭的動靜,隨即鬆開手輕輕拿起刀。

韓平安爬起身,湊到她耳邊問:“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幾個!”

“剛才有人往西院扔東西,不曉得來了幾個。”

“投石問路……”

“你別動,我去瞧瞧。”

“等等,我穿衣裳,我也想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