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與馬賊可能語言不通,陳驛長專門找來一個專門幫買賣雙方協議價錢的粟特牙郎幫著交涉。

坐鎮留守的葉勒鎮副使千牛衛中郎將李成鄴,一樣不想監軍的瘋兒子出事,讓一個武藝高強的火長跟陳驛長一起來贖人,並命麾下偏將率一百二十騎遠遠地跟在後面,距鞋兒烽約三里。

馬賊若敢使詐,邊軍火長便會按約定拼死掩護陳驛長朝天上射一枝響箭,到時候大隊人馬會毫不猶豫衝殺過來。

事實上證明,“馬賊”很守信用,見陳驛長三人在一百步外勒住了馬,當即派一個人迎了上去。

粟特牙郎見陳驛長微微點了下頭,趕緊打馬上去交涉。

“馬賊”要看錢,牙郎提出要先看人。

於是,雙方又各派一個人,去對面看各自想看的。

陳驛長下馬慢慢走過來,確認“瘋三郎”沒事,回頭打手勢表示可以給錢。

邊軍火長任由驗看贖金的“馬賊”,把用兩匹馬運來的整整六大箱銀錢裝進十幾個麻布口袋,不慌不忙的綁上馬背,分三趟運過去了。

“馬賊”頭目很小心,等手下們把運來的十幾袋錢全綁上了馬背,這才同意陳驛長把韓平安帶走。

並在陳驛長和韓平安下坡的同時吹了聲口哨,呼嘯著率十幾個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一切都是按照瀚海上的規矩來的,整個交贖過程進行的很順利。

但那是整整一萬銀錢,能換十萬銅錢!

邊軍火長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眼睜睜看著被一幫馬賊給拿走了,實在心有不甘。

可見馬賊不但跑的飛快,而且都是一人雙馬,只能迎上去無奈地說:“陳驛長,就算給放響箭也追不上!”

陳驛長幫韓平安鬆開綁,回頭看著“馬賊”逃遁的方向,冷冷地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守夜隊從白沙城回來,讓守夜人去收拾他們。”

“瀚海這麼大,守夜人能找著他們嗎?”

邊軍火長嘴上問著,眼睛卻打量著傳說中的“韓三瘋”,暗暗嘀咕你的命有那麼值錢嗎,老子全隊一年的餉錢也沒這麼多。

“只要鐵了心去找,沒有守夜隊找不到的馬賊,也沒有守夜人殺不掉的馬賊。”

陳驛長冷哼了一聲,回過頭來關切地問:“三郎,沒事吧,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

“餓不餓,餓了吃點乾糧,我帶了白麵饅頭。”

“……”

韓平安耷拉著腦袋,揉著被繩子勒疼的手腕,一聲不吭。

從現在開始,要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傢伙以為真正的韓平安已經死了,不能輕易開口,也不能輕易拋頭露面,不然很容易被那些傢伙看出破綻。

事實上,請崔明府跟粟特豪商借錢,請陳驛長去向李將軍稟報,懇請李將軍出兵,並找粟特牙郎來幫著交涉,就是想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傢伙知道“韓三瘋”被突厥馬賊給綁了,又被贖回來了。

至於贖回來的真“韓三瘋”還是假“韓三瘋”,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傢伙自個兒去猜,他們要是拿不準,自然會想辦法試探。

總之,等著他們動。

只要他們動起來,就能順藤摸瓜查清他們的底細,然後將其一網打盡!

陳驛長知道他接下來在外人面前會多裝瘋少說話,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粟特牙郎,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問:“三郎,沒事吧,快急死我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韓平安不但沒開口,甚至連頭都沒抬。

陳驛長彷彿意識到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並且剛受過驚嚇,慢聲細語地安慰起來:“這不是沒事了麼,別害怕,這就送你回家。回去之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因為贖他花那麼多錢,現在還要把他當爺爺伺候。

本就對監軍沒什麼好感的邊軍火長,別提多瞧不上監軍大人的這個瘋兒子,扔下句“我去向陳將軍稟報”,便踢踢馬肚子疾馳而去。

陳驛長也有很多事想跟韓平安商量,抬頭看著先行離去的邊軍火長,沉吟道:“塞義德,再幫我個忙。”

“什麼事?”粟特牙郎下意識問。

“三郎的魂兒像是被嚇飄了,你快馬回城幫我去找假道長,請他趕緊去大都督府先開壇作法驅驅邪,等我把三郎送到家,再請他幫三郎喊喊魂兒。”

“找假道長……陳驛長,你不如送三郎去火神廟。麴度大祭司正好在,他一定能治好三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