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除掉這一因素,就算是貝爾摩德,都會在維持表面輕佻笑意的情況下,不著痕跡地觀察日向合理、揣摩日向合理,默默收集和分析他究竟想幹什麼、究竟要幹什麼、又究竟在幹什麼。

登上首領之位之後,日向合理越發難以捉摸了起來。

“認錯的態度很好,”日向合理評價,又移動視線在琴酒身上轉了一圈,“剛剛殺過人?”

“除了口頭上的彙報,有詳細檔案嗎。”

他把下巴放在手臂上,只露出蓬鬆的黑髮,又像是解釋一樣慢慢道:“這份檔案和宮野明美有關,宮野明美交給你處理,宮野志保交給貝爾摩德處理,現在該輪到朗姆處理‘舞臺’的問題了,所以才沒有找你。”

“你為什麼總是想弄懂我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琴酒立刻道歉,“抱歉,我沒有……”

“我知道,”日向合理頭也不抬地打斷,用誇獎的語氣道,“很棒幼,請繼續。”

琴酒:“……”

琴酒有理由懷疑自家首領在陰陽怪氣。

他從黑色長風衣裡抽出黃色的文件袋,遞給日向合理,“朗姆讓我轉交給您。”

日向合理坐起來,伸手接過拆開,從裡面抽出一份雪白的檔案便開始看。

……居然沒頭也不抬地棒讀‘轉—琴—酒’,這有點不對勁。

琴酒盯了兩眼那疊雪白的厚重檔案,簡單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十幾頁,便糾正自己的判斷:非常不對勁。

十幾頁的檔案,日向合理怎麼可能不直接拒絕,而是乖乖看了起來!

他又看了看日向合理,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手放進口袋裡。

那份檔案是白紙黑字,日向合理平靜地垂眼看著,看起來有種機質的冷感。

日向合理本來就偏冷澹,偏非人一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琴酒瞥了一眼他蓬鬆漆黑的頭髮,和那幾乎和檔案顏色差不多的蒼白臉色。

重點是,他的臉色太蒼白了,蒼白得像雪一樣。

這不是正常人的臉色,就連普通的大病初癒也不可能蒼白到這種程度。

視線太過明顯,幾秒後,日向合理有了動作,他抽出一隻手,漫不經心地在空中動了動,隨意地抖動手指移動。

燈光打在他的手指上,又深成黑色的影子斜落在暗紅色的桌子和地面上,像是瀕死紊亂的影子戲。

幾秒後,他收回手,翻頁。

琴酒下意識看過去,旋即才反應過來日向合理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

他:“……”

倒也不必。

他凝視日向合理,真的不是家養寵物的那種‘好無聊,你居然不陪我玩,還理都不理我’,而是‘得想個辦法檢查一下他,看看親愛的首領最近有沒有定時服藥’。

日向合理再次翻頁,他視線不動,隨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挑出來一瓶透明的液體咬住,又漫不經心地在半空中晃了幾圈手,收回去繼續翻頁。

“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是‘家養寵物’,只是覺得你應該有點無聊,”日向合理頭也不抬地道,“坐下。”

那個抽屜,是專門放糖漿的。

之前,琴酒沒有全天嚴格盯過日向合理,不知道他的生活習慣,現在被迫如臨大敵地緊緊盯著他,才發現他幾乎不吃東西。

是真的‘幾乎不吃’。

就算吃,也是連續三四天沒吃東西后,被他們盯著,於是用快子點幾下飯,蜻蜓點水地敷衍他們。

他的理由是‘服藥之後不餓’,‘有人太過叛逆,拒絕為首領的人身安全付出一切,首領大人沒有那種生存的慾望’。

琴酒選擇性地忽略了後者,習以為常地忍耐下去。

他不太清楚日向合理的身體情況,也謹慎地從不主動追究,不知道服藥之後,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吃不喝。

不過貝爾摩德沒對此提反對意見,他就收斂眉頭預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