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日向合理平靜點頭,他瞥了一眼還鼓鼓的紅色液體包,耐心地應了一聲,“嗯。”

那隻粗糙的手加重了一些,順著他的眼眶摸了摸,那位先生道:“那場火很大,倒映在你的眼睛裡時也很漂亮,它不止點燃了你母親的屍體,也點燃了你的理智。”

“你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死了,哪怕那場火裡沒有任何活人掙扎的痕跡,你還是不相信她已經死了,想要衝進去救她。”

“嗯。”日向合理再次耐心。

他有點不耐煩了,本來就不富裕的耐心也開始進入倒計時狀態。

摸著他眼眶的那隻手動了動,對方感受到了他的輕微不耐煩,於是講故事的聲音帶了點笑意,又很快壓了下去。

“組織裡的人想要攔住你,但是你不聽,也不願意停下,”他的語氣溫柔了起來,“你第一次握住了你的本質,把所有阻止你靠近母親的人都清理掉了。”

語氣很溫柔。

日向合理反而有種不適感,在眉頭皺起之前、他就剋制住自己厭惡皺眉的感覺,平靜地提出問題,“我當時還很小吧,可以把所有攔路的傢伙都幹掉嗎?”

那隻手頓住,蒼老的手指和手腕把日向合理的一部分視野擋住,剛好擋住了對方的表情。

“你很出色,所以很小就開始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對方詳細解釋道,“有理論知識訓練、也有實戰技能訓練。”

“實戰技能訓練,是在“繭”裡進行的。”

繭?

這是一個沒頭沒尾,像是代指一個訓練場所的詞,比如靶場,但是日向合理之前夢到過有關這部分的事,所以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所謂的“繭”,應該是指那個類似虛擬VR的裝置。

而且聽這個名字,如無意外,那個裝置會很像遊戲倉,能把人直接包裹起來,不然不會叫繭。

他應了一聲,“嗯。”

“你喜歡玩遊戲的話,應該聽過一種概念,虛擬現實。”那位先生道,““繭”就是那種東西。”

“你在裡面接受過訓練,經受過無數次的生死險境,在你激發潛能的狀態下,清理掉那批組織成員是很正常的事。”

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險境,是指被那個金髮女人無數次地偷襲嗎?

日向合理冷漠地想。

他又糾正了一下自己:不是偷襲,是一場襲擊者和被襲擊者都有所預料的進攻。

或許第一次不知道,第二次還茫然,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等等等等之後,“日向合理”絕對會在看到那個金髮女人的第一瞬間,就會知道,對方會襲擊自己。

他動了動自己的眼睛,再次應了一聲。

“之後,我趕到了。”那位先生頓了頓,嘆了一口氣,“我來晚了。”

“我應該再早趕到一些的,可惜來晚了,你已經受到了創傷,有了應激反應,哪怕阻止了你親眼看見自己母親的屍體,你的反應也還是很激烈。”

激烈到,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包括自己。

那位先生又頓了一下,輕描澹寫道:“所有出現在你視野裡的人,都會被你判定成敵人,會受到你的攻擊,當視野裡沒有人的時候,你就會攻擊周圍的東西,當身體被束縛住的時候,你就會攻擊自己。”

“只有在眼睛看不到的時候,你才會安靜下來一會兒,但也只是一會兒,戴久了眼罩、你就會繼續攻擊自己。”

所以只能找出一個大房間,把房間裡的所有不必備的東西全部撤掉,只留下一些必備的東西,再把燈破壞掉,人為製造出一片黑暗,讓日向合理進去。

不是眼罩,而是眼前一片黑暗,他才會安靜下來。

這種安靜不是稍微平復了一些心情的安靜,而是寂靜。

他明明沒有衝進火焰,卻像是和大火一起用力燃燒過,只留下一捧灰盡,那捧灰盡很熱、很燙,讓人一摸就會灼傷。

現在,那捧灰盡涼了下來,是徹底的冰涼。

這樣不行。

那位先生移開手,對上日向合理靜靜望過來的目光,他帶著慈愛道:“我當時受了重傷。需要接受治療,所以無法一直在你身邊安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