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聲音還在房間裡蔓延,這個房間裡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無法聽見樓下的其他聲音,但能猜測貝爾摩德肯定在努力教導日向合理在使用廚房用具。

那個孩子一向聰明,正常來講,哪怕沒有人教,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更不會出現那種讓他也摁不住眉頭的動靜。

但是。

就像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在切牛排時會發出各種刺耳聲一樣,正常人在第一次使用刀具吃西餐時,頂多開頭會用力過重,之後就不會再出現刀尖狠狠劃過盤子的失禮行為,但日向合理就是學不會。

“行為矯正的後遺症,”他再次低語著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自言自語,“比起無差別地攻擊視線內的所有人,和拒絕傾聽、拒絕說話,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奇蹟了。”

行為矯正,言簡意賅的理解,就是透過外力對個人的行為進行干預,正常來說幾乎每個家長都會,比如在孩子做對了事情時及時給予鼓勵、在孩子做錯了事時立刻給予懲罰,不正常地來說……

樓下再次傳來一聲動靜,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真的是煤氣罐的聲音。

那位先生抬起臉,他轉動輪椅出門,用升降電梯下樓。

出乎意料,他到樓下的時候,樓下並沒有變成廢墟、也沒有中途突然發生煤氣罐爆/炸事件,反而看到了一個乖巧坐在桌邊的未成年。

桌子上已經擺了兩份牛排,和紅酒,貝爾摩德從廚房走出來,把最後一份全熟的牛排放在桌子上,抬頭看過來,“BOSS。”

她的面色如常,一樓的客廳也乾乾淨淨,周圍也沒有什麼明顯古怪的味道。

黑髮未成年也抬頭看過來,低聲道:“父親。”

嗯……非常乖巧。

那位先生從善如流地道:“我在上面就聞到了香味,今天的晚餐很豐盛啊。”

只要他不進廚房,就看不到廚房內部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也看不到煤氣罐有沒有被拆掉,那四捨五入一下,廚房就是毫髮無傷,剛剛就是在幻聽。

*

日向合理嚴格符合餐桌禮儀,他拿起刀叉,對準牛排、目不斜視地刀叉落下去。

我方餐刀未攻破敵方牛排的厚臉皮。

……換個角度來看,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他輕緩著用力,打算一點點地增加力量、找到那個關鍵的技巧點。

但是,這件事就和讓他在乾淨寬敞的大馬路上老老實實開汽車,而不是飛簷走壁碾壓無數人形物體一樣,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

在乾淨寬敞空無一物的大馬路上,方向盤不會老老實實,汽車會蹦蹦跳跳地突然野牛衝刺,而在這種時候,刀叉和手腕好像也有自己的想法。

力量加持到某個程度之後,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習慣性用力,一道熟悉的刺耳聲響起。

現在是晚餐時間,但客廳裡卻非常安靜,沒有一絲的刀叉和碗碟碰撞聲、也沒有咀嚼聲和吞嚥酒水的聲音,一切都是無聲的,除了剛剛那道刺耳的劃聲。

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再接再厲,再次劃出一道更加尖銳的劃音。

老年人的胃口很小,簡單地吃了幾口後,那位先生就放下了餐具,日向合理也渾水摸魚,順勢把刀叉放下。

對方瞥了他一眼,“沒胃口嗎?”

貝爾摩德端起酒杯飲了半口,然後站起來,轉身去客廳的櫃子上拿東西。

“不太有進食的慾望,”日向合理回答,“我暫時還不餓。”

他轉移視線,去看走到他視野盲區的貝爾摩德,對方拿著一些醫用儀器走了回來,在那位先生旁邊坐下。

那位先生伸手,貝爾摩德把脈搏心率測量儀除錯好,開始進行測試。

然後又戴上了聽診器,轉頭對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把聽診器的一端貼在他的胸口處。

日向合理:“……”

一會兒後,貝爾摩德簡單在紙上記錄了一下,又把兩個儀器交換使用了一次,然後抽出兩支針管,乾脆利落完成了抽血+粘酒精棉的動作。

她重新觀看了一下紙上的資料記錄,遞給那位先生。

這是在幹什麼?

日向合理聽到那位先生突然冷不丁地詢問,“你有整整一天沒有休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