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五點多了。

安室透捏了捏鼻樑,轉動快要生鏽的腦子,低頭看處於黑屏中的電腦。

一點亮螢幕,他就能看到日向合理。

……他……雖然……但是……

他吐出一口氣,開始篩選雜亂的思緒。

首先,把他認識宮野艾蓮娜這一個非常影響他判斷的點排除,假設對方只是一個陌生人。

其次,把他認識日向合理這一點也排除,假設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偵探……不,把這一點也排除,就假設是個普通的陌生人。

接下來,把他的年齡也排除,假設對方是個成年人,把影片中日向合理的年齡也排除……

不行,這樣剔除下去,根本無法構建邏輯基礎。

但是目前為止,影響他理智判斷的元素太多了。

宮野艾蓮娜,克隆或者人造人小孩子,從小就開始參與實驗專案,在無法分清真實和虛假的實現專案中、被自己的母親無數次地殺死。

以及日向合理長大後,那雙安靜看過來的綠色眼睛。

在新聞直播上出現時,對方的表情平靜又冷澹,那雙綠色的眼睛平靜無波,在路過護士小姐的死亡現場時,那雙眼睛裡也是平靜無波。

那麼,在代號任務中,對準那個特殊的任務目標時,那雙綠色的眼睛還是平靜無波的嗎?

這個問題,在獲得諸伏景光那邊的情報共享後,安室透就一直在思考,在他心裡、日向合理的形象也不斷變化著,現在,資訊量和推理根據更加充足,但是他卻沒有一點更加清晰的感覺,反而覺得眼前一片迷霧。

他把這個問題暫且放下,轉而去關注另一個重點:這些影片中的事,日向合理記得嗎?和宮野艾蓮娜的那些、和宮野明美的那些……以及那些實驗專案?

思考片刻,安室透謹慎地偏向‘日向合理不記得’這個選項。

確定之後,他再次回到之前的那個問題,開始撥清迷霧。

之前,日向合理不僅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反而還和一些警方人員產生交流和互動,或許,觀念也向警方人員靠近,比如之前在神社,日向合理對警方人員的態度可不像是排斥。

正因如此,組織急了。

雖然把日向合理暫時放出組織、進行日常觀測實驗,但組織從沒想過真的放開他。

於是,那個代號任務被匆匆地提上了序幕。

在日向合理的觀念裡,無論那個特殊任務目標對他到底怎麼樣,那終究是……一個特殊的人。

只是一個任務,組織就像一隻氣定神閒的巨大蜘蛛一樣,輕描澹寫地又擁抱住了日向合理,並且死死地纏住他的四肢,用吐出的絲把他包裹住,讓他再也無力掙扎。

而日向合理本人是怎麼想的。

安室透用手指蹭了蹭電腦的側面,再次吐出一口氣。

日向合理本人,或許不會在意。

那個孩子擁有一雙過分敏銳的眼睛,但太過清醒、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太過理性、有時候也同樣不是一件好事。

或許在組織收網前,他就已經看到了組織垂下來的身影,或許在那個代號任務發表前、在那個漫長的幾個月裡,他就已經預感到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

或許,在開槍的前一刻,他的眼睛裡都只是平靜無波,只是莫名地停頓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長到琴酒發出呵斥,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停下了,於是扣下扳機。

或許,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停住。

很可能,在那個特殊任務目標死亡之後,他都只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後果,但沒有意識到這個行為後的、某種人類感情的回饋。

克隆或者人造人……

在剋制住自己再次嘆氣的同時,安室透毫不遲疑地把‘日向合理’列成最需要注意、也最危險的組織成員。

無論什麼時候,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固然可憐,但當他手握槍的時候,就是比成年人還要危險的存在。

舉個言簡意賅的例子,一個可以發射導彈的摁扭,是在一個成年人的手裡更驚悚,還是在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手裡更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