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左吳分明聽見了通訊之中傳來一陣雜音,雜音中是空間震盪的聲音,還夾雜著金屬突兀突入的摩擦刺耳。

科研團隊馬上得出結論,顯而易見,所有監測引數都在表示是有恃強凌弱的戰艦將到來,然後施展它們的暴虐。

超空間航道的開啟總是會伴有種種異象,訊號干擾是其中相當溫和的一種。若鏡弗文明運氣好些,引發的異象趨於勐烈,或許能直接把人困馬乏的對帝特直接剿滅。

運氣卻從來不是鏡弗文明的長項,如其自己所說,他們是命運的棄子,行動往往事倍功半。雖然無法改變真正對帝特如今危急的事實,可敵人的倒黴模樣總是能振奮人心。

所以。

真正對帝特的聯絡者在低笑,笑聲中沒了任何苦澀,甚至是在揶揄中帶著一絲不捨,玩弄著這訊號干擾,它是鏡弗文明外強中乾和灰頭土臉的象徵。

只是等訊號干擾完全消失之時,就是鏡弗的追兵穩定下了航道口,來到他們跟前的時間點。

所以,對帝特通訊者低笑中的那抹不捨,現在有了新的寄託物件。就是左吳,他悠悠對左吳說:“閣下,我們收到您寫的詩了,很美。”

左吳覺得臉上一熱:“只是被語文補習班老師評價為不合格的……歪詩罷了。”

“不,只要能寄託情感,哪怕一個筆鋒猙獰的符號都能算作是詩篇。閣下,您寫的東西,我們很珍惜……”

真正對帝特的通訊者在未完全消逝的訊號干擾下模模湖湖的說:

“其實我們這一路被追殺,有些慌不擇路。我們一開始甚至沒打算來這個方向的。或許是收到了這份訊號,才最終讓我們潛移默化下來到這個星系,就是,就是……”

對面的話音停頓了一瞬,干擾快要消逝無蹤。

左吳有些發急,問:“就是什麼?”

又停頓了一瞬,該是對帝特的人已經做好了逃離的準備,慌慌張張下,那名通訊者傳來了最後的灑脫:

“就是下次,您可千萬別寫‘期待虹橋上那頭相遇’了,怪不吉利。現在可好,我們之間真的被一道天塹隔開了。”

“下次……如果有下次,就直接從‘把我們互相擁入懷中’開始吧,還有要更直接一些,我們收到的詩裡頭兩句的開頭都是‘期待’,對,直接一些,那樣會很好。”

“不要讓我們再期待太久,閣下,哈哈……不對。現在的問題該是我所殘存的生命,能否支撐到下一次見面的機會啦。”

“無妨,閣下,您一定能比我們活得更久,更有餘裕,見不到面也沒關係,就是記得我們的志向。”

“我個人或許很難在鏡弗的追殺下活下去,我們這一批對帝特也是,十不存一都算好的,但沒關係,我會努力讓我們的志向有所傳承。”

“所以下次相遇時,您大機率不會看見我本人,但請您盡情見證,我們的後繼者有沒有讓期望中的規矩和公道又一次來到這片星海!”

左吳抿嘴,他隨即聽見了一陣格外清晰的爆炸。干擾已經徹底消失無蹤,爆炸聲大機率就是鏡弗向對帝特發起的襲擊。

鏡弗文明的攻擊到來的比預計中稍早,只讓真正的對帝特堪堪開啟逃生的通路路口,與左吳通話的通訊者只是所有對帝特中的一位,談話本身也不會耽誤通道開啟的程序。

就是慢了些而已。

耳麥那邊的通訊者大概是第一批遭遇襲擊的物件,接下來他的話語中慢慢溢位了血與火的味道,可他仍沒向左吳訴說他本人遭遇的情況,語氣反而悠悠緩緩:

“咳咳,真是……。就我個人,我是相當期待閣下您的續作的……”

左吳只是聽到一聲格外清晰的爆炸,通訊隨之中斷。另一邊,峰帶領的科研團隊馬上得出了觀測結論,簡短又冰冷——

“就在剛才,對帝特那邊損失了百分之四十的人手,其餘順利進入航道,暫時無法觀測。”

左吳抿嘴,想問剛才與自己的通話者在不在這百分之四十里,但沒問出口,又把問題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