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師,官僚的事情她插不上話,更不可能去參軍入伍。她便在新帝聯內部撿起了老本行,開班授課,侍弄花草。

原本,這有些莫名的補習班當然沒人報名。直到大家又看見黛拉拖著二公主,還有離姒和夕陽,高高興興的重新成為了這位老師的第一批學生。

在之後,新帝聯內部,各種補習班和興趣小組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以至於連良骨伶都開了個心理諮詢診所,用飯卡交易,互幫互助,蔚然成風。

可隨著那戰爭倒計時牌匾的懸掛到每個人的頭頂,這些東西全變了味道。就算是東拉西扯,大家也更偏向於給自己安上分析戰爭形勢的名號。

補習班和興趣小組間都開始發生兼併和吞吃。大家不再是因為興趣,而是憑對戰爭的看法和觀點聚在一起,連左吳也能看出,這是日後一個個政治派別的雛形。

只有包括那位老師在內的寥寥幾人,還在維持著最原本的,基於興趣的補習班形式。他們偶爾在倒計時牌匾出現故障而短暫熄滅時聚在一起,享受星艦內人工的日光,侍弄花草。

時光流逝,這位年邁老師最後一位學生便是黛拉。

在蟲娘學走了她所有的本事後,老師含笑,為黛拉戴上了她親手用花環編織的學士帽,目送蟲娘蹦蹦跳跳,走進另一家補習班後,這位老者好像失去了她生命的全部支撐,健康狀況飛速惡化,大限將至。

原本。

無論是小灰還是科研團隊,都有延長她壽命的方法。

可這位老師謝絕了所有的醫治,拖著身體為她的小小花園澆了最後一次水,便躺到了她的躺椅上,在椅子晃動至第十七次時,安然離世。

其椅子還在因為慣性搖晃,她的手裡抱著一本手寫的冊子,算是遺言,寫滿了她養花弄草的全部心得,還有該如何照料環繞著她,目睹她離世的一園子花草的囑託。

原本,冊子的扉頁寫著“給黛拉”這幾個字,但不知為何,字元又被劃去了,連帶著冊子被她緊緊抱在懷裡,成了無人可送達的遺言。

政權內部第一個逝者的出現,和第一批嬰兒潮的湧現居然是在同一時間,或許也是種冥冥中的註定。

對如今的新帝聯而言,兩件事毫無疑問都是大事。孩子意味著未來,左吳知道處理好他們才能讓人徹底將未來寄託在自己這裡。

而死亡則是每個人命中註定的結局,不是所有人都會對身後之事雲淡風輕。聽聞有一個多文明合併的政權,就是因為其內部對如何處理逝者的遺體的問題達不成統一,最後才埋下了分裂的伏筆。

往大了說,官方如何處理公民的身後事,是個複雜的社會科學問題。官僚們該為此頭疼之至,想要論證出一個各方都滿意的結果,想來是個長久的課題。

左吳要做的,便是皇帝這個職業自古以來最基本的職能——祭祀。只是現在,祭祀的物件不再是天體這樣的虛無縹緲,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死。

——

負責殯儀事宜的場地,和有孩子們呱呱墜地的場所,距離倒不算遙遠。

原本,按計劃,左吳第一步的行程該是先去醫院慰問諸位家庭,然後親切的抱起一個孩子說些勉勵人心的話語,以此籠絡和激勵大家,等等等等。

但或許是目睹人家孩子的出世,看著新晉父母們臉上帶著點點迷茫的幸福笑顏,又想起姬稚和艾山山為自己規劃行程時,強撐表情隱去的那絲絲落寞。

鬼使神差般,左吳今天起得特別早,在星艦內部模擬出來的清冷早風下,一個人緩步踱去了殯儀事務所在的方向。

和千年前一樣,逝者的遺體不會第一時間就入土或焚燬,而是會放在靈堂中央,供人瞻仰。臨時列印出來的靈堂規模不大,因為死者畢竟只是一位老師,而不是戰死士兵之類的功勳之士。

作為最初的死者,只是順序方面有特殊的意義,不適合給她佈置太高的禮儀。

殯儀館沒到開館的時間,但對左吳來說不是問題。清晨的園區清清冷冷,那不大不小的靈堂是附近唯一有人煙的地方。

……人煙?

有人先一步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