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無論當權者如何試圖給“皇權”粉飾上一抹神聖的色採,卻從來無法阻擋他人對這權力的覬覦。

倘若國家開始傾頹,秩序開始崩塌,那一場場針對權力的政變便會一次又一次上演。古往今來,多少皇宮王座在刀光劍影下換了主人。

那麼,若是在古代的皇宮,一場成功政變的第一步是什麼?

是先挾持文武百官,還是和宮中禁衛暗通款曲?

都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實操戰績證明,想要政變成功,第一步需要拿下的是皇宮的“武庫”。

對,就是存放兵器的倉庫。

持械和空手的力量差距是如此巨大,就算政變者能煽動的人數是拱衛被政變的皇帝的護衛的幾倍乃至十幾倍,沒有武器,赤手空拳的政變者只會做鳥獸散。

至於讓政變者自備武器?也不可能。自備的武器想要不引起警覺,數量一定不能多,種類更是隻能侷限於一些短刀短棒。

短刀短棒,如此簡陋的東西,又怎麼去面對皇宮護衛的刀槍劍戟?

唯有先控制武庫,至少先控制與皇帝手上等價的暴力,後手的各種權謀才有了實施的底氣和意義。

所謂“權力”只存在於皇帝的十步之外。

大多數皇帝都是普通人,只有保持距離才能營造出那神聖和神秘,去命令位於十步之外的人,透過他們,將自己的意志貫徹到千里之外。

那所謂宮廷政變,大概就是將暴力送到皇帝自顧不暇的十步之內,用暴力撕下其神聖的外衣,將他剝成白白淨淨的普通人而已。

然而。

如果皇帝本人就是最大的暴力,其本身的實力就能直接橫壓一切覬覦,甚至反駁的聲音呢?

那這種政權大概會穩定無比,沒有一絲波瀾和震盪,一直延續,千年萬年,直到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挑戰者,或者皇帝本人玩膩。

左吳距離“玩膩”還很遠,他還有那麼多事想做。同樣,今次作為挑戰者的黛拉畢竟年幼,離成熟也很遠。

所以。

這場在巨構頂端,針對左吳的“政變”被輕易平定。蟲人的聲勢雖宛如雷霆,卻沒有一個能近得了左吳的身,更無法阻擋左吳接近黛拉的腳步。

左吳甚至能在蟲人們的呼嘯中漫步,信手撥開他們狠狠啃向自己的嘴,推離他們拱來砸來的鰲肢與甲殼。

然後。

手往前伸,輕易侵入蟲人們保衛最森嚴的地方。刀鋒般的蟲羽攪動,對左吳卻更像羽毛在輕撫。

他就這樣把沒來得及遠離的黛拉從蟲群的拱衛中輕輕拽了出來,又把蟲娘輕輕壓住。

要不是黛拉的眸子幾欲噴火,左吳還想擠出一絲笑容,把這次如此激烈,已經可以與叛亂劃等號的衝突給輕描淡寫的解釋成父女間一次平平常常的玩鬧。

但不行,現在是幼稚且任性的皇帝要把賢明的公主押上刑場。

左吳低頭,為了防止黛拉逃跑,自己是用膝蓋頂住了她的後腰,又反綁住了她的三隻手,對剩下那隻的激烈抵抗不閃不避。

與黛拉肢體動作的激烈相反。

附在她身上的血肉耳機,像畏光的蠕蟲暴露於空氣,如此畏縮,避之不及。

左吳朝血肉耳機伸出了手。

黛拉用餘光看著一切。

終於。

在左吳抓住耳機尖端時,蟲娘終於面如死灰,放棄了一切抵抗,強忍了好久的淚水決堤,可說的話還是沒有絲毫變軟:

“……爸爸,你小時候抓過蟲子嗎?”

左吳抿嘴,此時他滿腦子都在想著將血肉耳機從黛拉身上剝下。這比想象中難上不少,一時竟然沒有成功。

聽到黛拉的提問,左吳手上動作沒停,只是哄孩子般隨口應付:“我不記得我小時候的事。”

黛拉抿嘴:“那爸爸也該有些常識,就是蟲子那麼笨,被抓住反抗時,一不小心,會把自己的翅膀、腳、甲殼,甚至頭給弄掉。然後步履蹣跚的跑向荒野,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左右還在應付:“很殘忍。”

又低頭,終於發現幾次三番,都無法將枝條狀的血肉耳機從黛拉身上剝下的原因,是它同黛拉間居然出現了層薄膜狀的黏連。

找到問題根源,現在需要想的是如何將薄膜切開。

而見到左吳壓根沒有集中注意力的黛拉悽然,又輕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