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上空,左吳忽然覺得有些五味雜陳。自己想象過無數種再次見到小灰的場面,卻怎麼也想象不到真正的情景會是如斯。

……怎麼說呢,小灰她是瞭解自己的。倘若她想見自己,便大大方方直接現身就好。

那樣,自己一定會喜出望外,不惜出發萬里倒靴相迎,跑得會比誰都要歡,比誰都要快。

然後在自己的示意下。

新帝聯所有的防空火力和預警,都會把小灰列在白名單的最高處。各種星艦將原地改裝用以侍奉,讓她無論到哪裡,都能體會到家一般的感覺。

哪需要她像現在這樣,擬態成星艦的裝甲,一面忍受太空的寒冷和孤寂,一邊聽著鈍子在艦體內部的蹦迪聲,千里迢迢,來上這麼場見外又生分的偷襲。

……確實生分。

左吳揉揉眼睛,有些貪戀小灰的行蹤被新帝聯的重重監視網路映入自己眼眸的感覺,也知道自己最壞的猜想成了現實——

現在的世界,是在自己強烈要求下,讓燃蘿把小灰和自己的劇本做了拼接而來。

自己的劇本雖才開始七年,可小灰已經在給她的虛擬與夢幻中,歷經了光明星海的無數中可能,獨自一人盤桓了無數的歲月。

燎原灰風說得對。

自己同小灰日夜相處的時間加在一起可超不過一年。自己又憑什麼有信心覺得,這一年的時光,就能在她身上染下不會為這麼漫長的歲月所沖淡的痕跡?

此時。

鈍子的星艦在朝這宮殿越來越近。

左吳也一直抬著頭望著天空,腳下還在前進,只是沒有再將身形隱入精雕細琢的空間中,雲遊天外的耳朵也聽見了幾聲朝向自己的驚呼。

不知不覺。

有安保和儀仗造物開來了左吳身邊,把窩金熱給輕易擠開,摒退了圍觀自己的人群,亦用消音技術將朝自己歡呼給抑制成了耳邊的悠遠。

回過神來。

左吳發現自己坐到了中央公園的花臺上。

材質不明的花臺純白,一塵不染。其上只殘留了剛才在這裡休憩的群眾的體溫,還有幾個孩童的腳印在上面殘留虛浮。

虛浮的腳印像雨滴之於荷葉一樣,無法浸染到花臺表面深處,只要輕輕一抹,就能讓它消失無蹤。

……哈。

忘了自己的小灰,被消音技術消除的歡呼,被造物隔開的人群,湧在自己身邊的虛擬角色,幾乎全部外出,去享受此方世界的廣闊的真人。

還有自己同樣無法殘留在這花臺上的體溫和痕跡。

怎麼這方世界中的這個劇本幾乎都是在圍著自己轉了,卻還是讓自己覺得一無所有?

左吳自嘲,終於切斷了自己的視界同監視小灰動向的監控網路間的聯接。視線恢復正常,左吳第一件事就是低頭,想看看純白花臺上那枚腳印還在不在。

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白花花大腿,如入無人之境般突入左吳的視線。

左吳目眩了一瞬,可旋即,另一隻機械義足便壓住了這白花花,好像藏起來的貓兒露出的一點點尾巴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