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維度惡魔作對手,還當真有些棘手。雖然他們吞掉了仁聯的巨人而實力暴漲,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惡魔們的主戰場依舊是虛空。

而虛空與現實世界,就是隔著一條遙遠到無法形容的藩籬。左吳就算有心,想要組織一場針對他們的政法,也實在太過遙遠且不切實際。

但維度惡魔不一樣,他們生活的虛空本就是物質和精神相互交融夾雜的世界,想要影響低維世界生靈的內心和思想,對惡魔們而言簡直和呼吸一樣簡單。

不說別的。

惡魔們即便只是選中一個幸運兒,天天在他耳邊呢喃些有的沒的。

也不需要什麼內容,就是宛如囈語的瞎說,然後三百六十五天每小時每分鐘都不停歇,那心智再怎麼卓絕的人,也都會被逼瘋。

黛拉也是一樣,她不算心智卓絕,卻更加特殊。

直到目前,她仍然沒有完成對原蟲女王身體的完全支配,克服這具身體所帶來得無邊飢餓也有些取巧——

是讓自己的部族撕開了原蟲女王的頭部,然後讓大家一點點齧咬原蟲女王的大腦。若咬到某個地方,能讓自己的飢餓感稍微減輕一些的話,就等同於是找到了原蟲女王腦中負責飢餓的那部分。

然後,再想辦法把這些腦區給關掉,便感覺不到身體傳來的蝕骨飢餓了。黛拉相當於給自己減輕了考題的難度,卻也因此無法發揮原蟲百分之一百的實力。

倒不必擔心原蟲女王的身體由此受損,對蟲族來說,損傷也意味著進化之路。就像鍛鍊肌肉的實質是將肌肉纖維撕裂,然後讓再生後的纖維變得更強健一樣。

以上這些,左吳還是從二公主嘴裡頭一次聽說,有些震驚,此時卻把黛拉的本體抱得更緊了些。

二公主卻是咂舌,她的手還緊緊拉著黛拉衣角,好像很是不滿左吳想把蟲娘從自己眼前帶離般,斜過眼睛:

“看你表情,你是不知道黛拉的努力……不怪你,黛拉要我們對你保密的。我拗不過她,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左吳抿嘴,沒問為什麼。

二公主還沒練好該如何做出複雜表情,連肌肉都是新近貼完的臉露出一抹悲哀,如此生動:

“我拗不過妹子的事還有好多,比如我和她說了很多次,用這種方法來克服飢餓就是飲鴆止渴;”

“因為原蟲女王的身體在經受大腦一次又一次的切割時,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進化,現在已經有了字面意義上肌肉里長腦子的跡象,再這麼下去。到無可逃避時,飢餓一定會把黛拉直接吞掉,像浪潮一樣!”

“還有,原蟲女王目前那些負責感知肌肉的腦區雖然關閉了,可並不意味著飢餓本身就不存在!它仍在原蟲整個部族中肆虐,沒準啊,這就是維度惡魔這次讓黛拉一頭子昏過去的突破點!”

左吳沉默,片刻後,將頭垂下:“突破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對嗎?”

“只要原蟲的飢餓存在一天,這就是維度惡魔可以隨時攻破的……程式後門。而且,目前來看,原蟲無法透過進化克服掉這飢餓,因為飢餓就是它們設計上的底層邏輯!”

聽著。

左吳瞬間想到了個解決的方法——叫黛拉放棄原蟲女王的身體不就好了?這樣,飢餓將不再能襲擾黛拉,維度惡魔也將不再有攻破黛拉心靈的後門。

這念頭剛從左吳腦海中一閃而過。

二公主好像瞬間明白了般,仿若父女心靈相通,她忽然有些手忙腳亂,其指尖卻還是捻著黛拉的衣角,不願鬆開:

“等等,等等等等,原蟲會長成這樣,是他們原先的那個女王意識帶著整個部族走歪了的原因作祟。交給黛拉,她一定能帶領原蟲們走向進化的正途,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一點安靜且無人打擾的空間……”

左吳的低笑打斷了她:“比如銀河之外的廣袤宇宙就不錯,對吧。”

二公主點頭,緩緩站起,一時竟不敢去看左吳的表情:“……嗯,妹子她畢竟為此努力了這麼久。我一直看在眼裡……我……”

她無法再往下說了。因為二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到現在還在勸左吳把黛拉帶去銀河之外,究竟是為了蟲娘還是在為了她自己。

誠如左吳所言,讓黛拉在此刻放棄原蟲女王的身體才是最保險的選項,左吳也知道這點。

左吳呼氣,有話甚至已經醞釀在了胸腔中。可想要把這結論說出來時,餘光卻看見了一樣東西——

是二公主的手,修好了才不久,本來連指尖關節都無法自如運用的手。此刻,這隻手仍然倔強的捻著黛拉的衣角,還是沒有鬆開。

剎那間。

左吳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變了,和之前所想簡直是天差地別:“哈哈,其實我有時候會在想,我沒辦法去放手一搏,是因為我有太多軟肋了的原因也說不定。”

二公主愣了一秒:“軟肋?”

“黛拉就是我最大的軟肋。也好,我以前也捫心自問過無數次,為什麼要執著於把她送到銀河之外去?”左吳用指背輕輕颳著黛拉的小臉:

“是因為銀河已經殘破如斯,太過危險?不對,就像地球上環境最惡劣的一角,同太空相比也堪比天堂一樣;現在的銀河再糟糕,於宇宙的幽暗來說也是一片毫無疑問的綠洲。”

“又或者,是因為這個銀河中一直有人想對黛拉下手?羿裔斯將軍是一個,維度惡魔又是一個,現在又多了個鏡弗。哈,這次的鏡弗甚至說想把我和黛拉的血脈融為一體呢!”

“所以,這麼多次中,多少次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讓黛拉遇險,我也想過會不會把黛拉送到離我遠些的地方,就能讓她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