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燎原的灰風呢?你想和她求婚,用個更強的誓言替換掉她對燎原的誓言,所謂儀式肯定也會更宏大莊重。到時候,你不怕姬稚心裡落差反而更大嗎?”小灰問。

左吳駐足,下意識覺得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問題。所謂為他人著想,也全是建立在大家無法知道彼此內心真實想法的基石之上。

在相互小心翼翼的試探中,去忽略彼此內心的陰暗,轉而專注對方所表現出的溫暖。

簡直是一種藝術。

只是想著。

小灰又給了左吳一拳,蹙眉:“這時候你還分心?”

左吳回過神來,苦笑:

“小灰,我可不信夕殉道的鬼話。什麼結婚的誓言能壓過對一個政權的效忠。因為工作不得不兩地分居,結果感情越來越淡的夫妻還少嗎?還有什麼忠孝難兩全,連父母親情都要向‘忠誠’讓道。”

說完,既然小灰能讀自己的心,左吳甚至已經想到她接下來可能會說什麼話了——就是“你心裡真的沒有一絲絲類似的妄想,用結婚之類香豔的契約把燎原的灰風賺回來”云云。

卻沒想到。

小灰好像接受了這個說辭般,只是沉吟幾秒:“我明白了。行,之後我會把我嵌到你身體裡的機群全撤回來。好給你倆留些私人空間。”

左吳有些詫異,側目,卻發覺小灰真的在將她的機群撤回,至少那股致使自己脖頸僵硬的阻力已經消失不見。

奈米計算的機群,人類肉眼不可能看得見。

小灰從左吳身體裡出來的模樣,只像一位潛水員來到岸上,從厚重的潛水膠衣中走出般。輕巧,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完事後就馬上轉頭離開,像扔下一把鈔票,就結束了露水情緣的狠心之人般。

左吳訝然,朝小灰的背影伸了下手。

而小灰也如有所感,駐足,把手揣在兜裡,稍微回頭,只透過頭髮的縫隙朝左吳投以一個眼神:

“你可要給我小心些。別把我輔助你時,你運用眷顧的感覺當常態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笨手笨腳,這麼厲害的能力卻有這麼多缺陷!”

“如果你再活絡些,再聰明些,對眷顧的運用再有些天賦,我又怎麼可能……趁虛而入?趁火打劫?反正是沒辦法這麼輕易把機群送到你的細胞之間的!”

“現在的我也不可能隨時隨地都膩在……呆在……站在你身邊!我可不是想給你留些私人空間,只是看見你就覺得難受和礙眼!所以你可要小心,別被鏡弗防不勝防的‘未來科技’,被什麼‘初見殺’給搞死了!”

左吳抿嘴,忽然很想迫切的知道小灰內心究竟在想什麼。其實,理論上自己是能擁有讀心能力的——無非就是吸收對方的思想而已,在仁聯見到的那位修仙皇帝就給自己惟妙惟肖的上了一課。

小灰說的不錯,自己對運用眷顧這方面確實沒有天賦。但也罷,沒天賦也有沒天賦的好處。如果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的心思纖毫畢現,還怎麼有猜測對方口是心非下的想法的樂趣?

尤其是小灰的口是心非幾乎是場開卷考了。左吳咧嘴,只向小灰的背影緩緩點了下頭。

小灰則是終於轉過頭去,邁步離開。

可沒走幾步。

她又是忽然駐足,抬頭,輕聲:“……我從來不覺得落後燎原的灰風遇到你,是件什麼遺憾的事。如果是我先……哈哈,或許在你想傷害光明星海時,我們就不共戴天了,又怎麼會有今天。”

左吳點頭,只覺得說好的“開卷考”一下子又變得撲朔迷離:“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雖然朝自己揹著身子。左吳卻總覺得她似是面朝這片昏暗的太空,露出了一個不輸遠方倖存星辰的明亮微笑:

“哈哈,我只是好想見一見這裡的灰風,那位燎原的灰風。或許,她和我一起,才能對你我的事寫下答案……哦,你不喜歡謎語人,那我就不說啦。”

左吳搖頭:“謎語人確實不討人喜歡,你是一個例外。”

忽然,左吳覺得自己無法猜測背對自己的她的表情了。只見她向天空抬手,伸出了她小小的拳頭。

剛才錘自己後背的那隻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