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瞭然,低頭,亭驛衛星中仍是一片死寂,虛擬的對帝特彷彿陷入了粘稠厚重的沉默中。

與之相比,那位來自墮落國度的年輕灰衣人,倒是一直在忿忿不平的長吁短嘆。想來是他不理解自己家鄉最輝煌的年代所佈設的衛星網路,怎麼會給燎原做了這麼徹底的嫁衣。

再往遠看。

自己同伴神色各異——艾山山臉上一直流露著不屑,她對大汗的話語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科研團隊臉上倒是興奮無比,大汗的隻言片語都可能是在提醒他們未來研究的發展方向。

至於小灰,她似乎對“虛擬”這個詞無比在意,一直唸叨,反覆咀嚼,拳頭鬆了又緊。

然後,艾山山似乎是察覺到左吳的視線,她轉過頭來,狠狠翻了下白眼:“某位陛下,別忘了你和燎原的立場。這大汗對為什麼一直跟蹤我們的原因,可是輕輕巧巧的就揭了過去,哈,他可沒他宣稱的那樣不善言辭。”

左吳點頭,海妖是在提醒自己須保有對燎原最基本的懷疑和警惕。

“大汗,”左吳想好了:“你們燎原在我這裡算是劣跡斑斑,你要我怎麼信你?”

大汗輕笑:“劣跡斑斑?可按我統計,你們人類同我們燎原簽訂的各類合約中,你背盟和我違約的次數比,大概是一百比一百零三,咱們半斤八兩吧。”

左吳咧嘴:“舊帝聯違的約,關我什麼事。”

“那不就對了,我們背盟的物件只是對舊帝聯,不是對閣下您啊。在您那裡,我們燎原的信用應該乾淨的像一張白紙才是。”大汗的笑聲更肆意了一點,倒弄得左吳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招架。

但大汗卻很快給了左吳一個臺階:

“行啦,不管閣下信不信我,也不管我們之後會處於什麼樣的立場。事實是,我的艦隊還隔著您九十多,快一百光年,約莫十來個星系。或許這些星系間根本沒有可以相互通航的航道,我們對您並無多大的威脅。”

“但是,真正的對帝特他們離你們只有十四光年了,這麼近。不先考慮與他們會合後,再說我們的事嗎?之前我對離婀王的保證還算數,我們對真正的對帝特沒有做出一點影響。”

“但……閣下,贈送您一個訊息吧。最近,對帝特他們艦隊航行的速度加快了許多。不知是太想與您相會,還是被什麼東西牢牢追趕著呢?”

“行啦,對帝特的事就說到這吧。最令我驚訝的是離婀王居然還活著,這麼多年了。那場與舊帝聯的戰爭都差點被我們忘了。閣下,不介意我們嘮嘮家常吧?離婀王在我們這邊的親戚都很想念她。”

“她的孩子叫什麼來著?”

——

大汗的交流請求被離婀王拒絕了。不說離婀王早就做出了與夕殉道一直生活下去,由此還當了家國的叛徒的決定;就是現在還寄於左吳籬下,為了避嫌也得拒絕。

雖然被掃了面子,大汗卻也不惱,而是笑了幾聲,豪邁的結束通話通訊,獨給左吳留了通訊的埠。

另一邊的灰衣人還在忿忿不平。而艾山山則是抱著手,撇嘴觀望左吳接下來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左吳的手還撫摸著亭驛衛星的表面,就在之前,大汗還頗為慷慨的給左吳傳遞了一份如何刪除亭驛衛星中備份資訊的指南。摸著衛星,好像摸在了裡面虛擬對帝特的命脈上一樣。

他呼氣,對虛擬的對帝特說:“所以,你們是怎麼想的?”

那邊好像從一段綿綿悠長的淺夢中驚醒了一樣:“嚇,啊,抱歉,我們怎麼想?這可真是……太複雜了。”

左吳有些疑惑,因為虛擬對帝特的言語中好像沒有多少憤怒和惶恐,更多的卻是一種淡淡的遺憾。

“你們在遺憾什麼?”左吳問。

對帝特沉默了幾秒鐘後回應:“在遺憾我們之間好像隔了一道天塹,虛擬和現實之間難以跨越,或許我們……真的很難實實在在的相見。”

確實很難。